“对不起……”他轻声道。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要经历怎样的生活磨砺，才能成长得如此敏锐细致。
    静了一会儿，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给肖兰汇款？”
    贾靖吸了口气，“你没必要知道。”
    肖兰与贾凯在厨房里低声的对话，肖兰在医院初见慕皓泽时的惊慌，还有大伯在看到慕皓泽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淡。
    她别开目光，望向静谧的楼梯间。
    她已经无需再问，如果慕皓泽没有暗中监视她，他又怎能在当晚就知道慕邢绑架她。
    “能不能告诉我，慕邢为什么要绑架我？他是慕昊天的儿子，慕昊天又是谁？”
    慕皓泽盯着贾靖清丽的侧脸，纤长的睫毛一瞬不瞬，定凝着，掩下眸中的不安与惊骇。
    一瞬间，他有些晃神。
    “靖靖，你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要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你？”
    “你先告诉我，是你给大婶汇的钱？转学是不是也是你办的？”
    “是我。”
    慕皓泽声音平静地解释道，“我答应了恩师要照顾你，但世事无常，在他们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身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实在是分身乏术，辜负了你父母的重托。”
    他说得真挚，让贾靖不得不转回头看着他。
    这一刻，她似乎从他的眼中洞悉了他的内心。
    那层小心翼翼的明如清风般无害的伪装，完全被他卸下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你知道我和洛嘉明的事？”
    “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说说慕邢好吗？”
    贾靖明显缓和的口气，让慕皓泽微微松了口气。
    “慕邢的父亲，也就是慕昊天，是我父亲的一个商业对手。慕邢想要抢在他父亲前面得到一种新型的神经类药物，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林娜，并把林娜收于自己的掌控之下。至于绑架你，我现在也没查出原因。我派人监视慕邢，才知道慕邢来海市绑架了你。我很担心，所以当晚就回国了。”
    贾靖敛了敛眸，那个黑暗而恐怖的仓库所留下的记忆，忽然闪现在脑海里。
    “慕邢来海市是为了找一个人，他以为是我，其实不是。”
    “他找谁？”
    “不知道，不过，我好像听到一个人的名字，乔翰生。你认识吗？”
    慕皓泽安静的眸光划过一道惊讶，迅速隐去了。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朝她身后看去，隽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平静而内敛。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李烨霖。
    他就站在她身后几米之外，双手插着裤兜，像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漆黑的眼里没有半点表情，接着，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慕皓泽，便直接对她说道，“大伯要睡了，让咱们回家。”
    他漆黑的目光深不见底，让她有点看不透。
    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大伯已然要睡了。
    她转头看了眼慕皓泽，慕皓泽清澈的眼睛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视的片刻，她隐隐察觉出李烨霖不悦的原因，可是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是吃醋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无瑕深想，跟慕皓泽道了别，便被李烨霖牵住了手，朝电梯走去。
    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慕皓泽温和的声音。
    “明天上午九点，华山公墓，你去吗？”
    贾靖顿住脚步，看了李烨霖一眼。
    这家伙依然面无表情，根本无法让人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公墓大门见。”
    ……
    “凌霄醒了吗？”
    站在空旷的电梯里，贾靖抬眸看着李烨霖的扑克脸，“他为了救我受伤，我想去看看他。”
    李烨霖神色平淡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在冷冰冰的电梯门。
    “醒了，明早九点咱们过去看他。”
    说完，他又不出声了。
    贾靖一怔。
    九点？
    她刚刚跟慕皓泽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给父母扫墓。
    他是故意的啊。
    她盯了李烨霖足足三秒钟，噗嗤笑了。
    “你干嘛？吃醋了？”
    李烨霖苍白的脸颊倏地浮出一抹淡淡的红，她盯着他的脸，笑得更厉害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心头涌动的甜蜜和悸动，让她忽然觉得，幸福就是这样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有那么一个人，是这样以你为重，霸道占有，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不愿与他人分享。
    这份喜悦与好奇，让她实在难以抑制。
    李烨眸色变深。
    他上前一步，距离很近地低头看着她。
    “我是吃醋了，吃得很厉害呢，你要怎么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受伤的心灵？
    贾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抱歉，我笑点低。”
    是啊，跟李烨霖在一起，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了。
    “很好笑吗？”
    他的口气突然变冷。
    贾靖警觉地用手捂住嘴，投降道，“不好笑，我保证，我不笑了。”
    “晚了。”
    他把她挤在电梯的犄角里，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吻得狠辣又强势，疾风骤雨一般，好像要她的每一寸都要刻上他的印记，留下他的气息。
    咣当一声，电梯门开了。
    贾靖推开他，微微地喘着气。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大厅里的灯光，明亮惨白。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周围清清冷冷，没有一个人。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吗？”
    贾靖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嗯。”
    放她单独跟慕皓泽在一起？门都没有。
    贾靖低头望着脚下明亮的地板，低声道，“其实，华山公墓的墓穴是空的。当年，我父母的遗体是在埃塞俄比亚被火化，然后葬入了国家公墓。是大伯为了祭拜我父母，在华山公墓买了一块墓地。”
    “我知道，慕皓泽那天说了。”
    “刚才，他还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贾靖坦白地把自己跟慕皓泽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当李烨霖听她提及慕皓泽暗中监视她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夜风阵阵，医院的小路上偶尔有人影闪过。
    他静凝着她的眼睛，幽沉无比。
    他什么都没说，然后拉着她的手，直奔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