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面，空气凉薄。
    沿街的店铺渐渐都关了大门，通通通地点亮了门口和橱窗里的灯，刺目的强光把街道照得通明，地面反射出白色的光。
    街上，步履匆忙的行人慢慢少了，最后只剩下寥寥的人影。
    整齐的路灯，瞬间亮起。
    艾佳瑟缩着肩膀，双手紧紧地抓着双肩包的背带，远远地跟在林哲豪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
    她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弄丢了。
    望着他孤单萧索的背影，她的双腿莫名其妙地不受控制地一直跟着他，慢慢地走着。
    泪已经干了，唇也不痛了。
    只是，她的眼睛还是感到酸涩，胀痛着。
    突然，林哲豪顿住脚步。
    瑟瑟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到她的脚下。
    他静静地立着，她惊慌失措，左右观望。
    一抬脚，她跑到了路边的树后，躲了起来。
    可惜，这条路两旁的树的树龄实在太短，树干细细的，根本遮挡不住她的身体。
    就在她不知所措，心脏咚咚乱跳时，只有细微风声的街道上，林哲豪异常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一直跟着我，想要干什么？”
    他没有回头，仍是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孤长的背影。
    艾佳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吃惊极了。
    他是怎么发现她的？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边的橱窗玻璃上，一个瘦小的女孩鬼鬼祟祟躲在树后，紧张兮兮地朝前看着，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书包。
    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她真蠢啊！
    犹豫了很久很久，她咬着牙、红着脸，胆战心惊地从树后面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林哲豪的身旁。
    她仰脸望着面前这个俊美无比堪称完美的少年，他凝神注视着前方，线条优美的侧脸沉静、安宁，静止得仿佛一幅画卷。
    他穿着洁白的衬衫，左胸绣着启铭高中的校徽，手插在裤兜里，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肌肉健硕的小臂。
    他孤身傲立，衬衫的领口大敞着，露出性感的锁骨，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放荡不羁的浪子气息。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从梦中醒了过来，扭头看着她，雕刻般的脸毫无表情。
    “滚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接着，他迈开长腿，继续游魂般朝前走去。
    艾佳觉得胸口像是猛然被重锤击中，窒痛难忍，接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望着林哲豪的背影渐行渐远，仿佛快要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她急忙拔腿朝他追了上去。
    不知不觉中，天际最后一抹亮色也消失在地平线以下，昏沉沉的天空黯淡无光，笼罩着迷蒙不清的雾霭。
    凉风渗入骨髓，她一直在打着冷颤。
    掏出手机，她扫了一眼，此时已经过了八点钟，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地叫起来。
    她给母亲发了条信息，报了平安，同时告知自己在同学家做作业，晚些回家，让她安心，不必打电话。
    发完信息，她怔怔地盯着发亮的屏幕，手指下意识地按到通讯录。
    当贾靖两个字跃然跳入眼帘时，她的手抖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林哲豪孤寂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她一边把手机贴在耳边倾听，一边继续远远地跟着林哲豪。几秒钟后，手机里传出冰冷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愣了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接着，她把手机又揣回了兜里。
    走出这条街，主干道呈现眼前。
    林哲豪站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下，孑然一身，立于天地间，苍凉孤独。
    对面的绿灯亮起，他却没动，静静地站着，直到红灯再次亮起。
    艾佳担忧地站着他后面的几步之外，紧盯着他，却不敢上前。
    当绿灯再度亮起时，林哲豪突然慢慢蹲了下去，靠着信号灯的柱子，坐在了地上。
    他蜷着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伸直了，直接落在了布满灰尘的路面上。
    他的背倚着亮白的柱子，颓废地仰着脸，望着灰暗的天空，然后慢慢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胸膛急剧起伏。
    看着林哲豪无助的样子，艾佳心中蓦然生出几缕酸楚。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孤独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过了很长时间，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了他的身旁。
    她蹲下身子，颤抖地把手伸过去，搂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身体寒凉僵硬，几乎没有体温，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林哲豪感受到她温暖的气息，浑身一抖。他放下手臂，猛地转头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希冀，可当他发现对面的人是她时，眼中的光彩立刻消失了。
    他扫了眼横在身前的胳膊，嫌恶地一把推开她，把脸转了回去，眼睛直视着前方。
    “滚。”
    轻慢狂傲的声音，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股怒火，突然充斥在艾佳的胸中。
    “笨蛋！你这个样子，算什么？你以为她能看到？你以为她会心疼你？你觉得你把自己累倒，就能忘记她？你要是真喜欢她，你去追啊，你现在坐在这里，就像一个失败者！我真为你感到丢脸！”
    一阵冷冷的夜风吹过，他的脸看起来更白了。
    林哲豪缓缓扭头，看着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追？你懂个屁。她是我兄弟喜欢的女人。”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这个事实，就这么容易地被他说出了口。
    还是对着一个如此平凡而普通的女孩。
    就算她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着自己，那也不能代表，他可以冲动地对她坦露自己的心声。
    他双手撑地，猛地站了起来。
    身高的优势，让他低头看着她。
    “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他沉声警告道。
    他没再看艾佳一眼，直接把后背对着艾佳，等待马路对面的信号灯。
    艾佳跺了跺脚，气愤地喊道，“胆小鬼！懦夫！你这个愚蠢的白痴！”
    她的每一个字，都挑拨着林哲豪的燥怒的细胞。
    他一回身，一把揪住艾佳的衣领，深沉的眼眸盯着她，“你活腻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