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穿过葱茏的枝叶，洒在李烨霖的背上，沿着他的轮廓镶了一层淡光。
    贾靖迎着光，光泽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而李烨霖逆着光，显得脸色更加隐晦阴暗。
    昨晚的情景，让贾靖难以忘记，而此刻看着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管怎样，是李烨霖把王辉带到了503医院，残酷地揭开了他的身世，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让王辉在见到母亲几分钟后，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血泊里。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李烨霖轻声问道，“昨晚没睡好？”
    关心的语气，让她微微一怔。
    她望着他，那对澄亮的黑眸让她突然感到无法直视。
    她别开了脸，看着不远处的青青绿草。
    静默片刻。
    “有点失眠，早上时睡了一会儿。”
    “在想王辉的事？”
    她抿着唇，“嗯。”
    “昨天不该带你过去，你原本就跟这件事无关。”
    他的声音很安静，却沉稳有力。
    “韩静自杀，也在我意料之外，本以为既可以让他们母子相认，又能帮三叔查到那宗案子的幕后主谋，没想到，她会采取极端手段保护她的儿子，可惜，她想错了。”
    她深吸了口气，目光转向李烨霖。
    “想错了？”
    猛然间，她想起在楼下见到的那两个检察院的人，还有守在病房门口的特警。
    他们也都在房间里，亲眼看到那惨烈的一幕。想必，王辉是韩静亲子这件事，能瞒得了外面，但应该会传入那个人的耳中吧。
    如此一来，王辉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李烨霖没有回答她，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银光灿灿的打火机，在指间灵巧地玩转着。
    叮地一声，火机盖被顶开，露出簇新洁白的棉芯。
    他看着手里的打火机，脸上划过一抹笑，极淡，充满暖意。
    “这是我十六岁生日时，三叔送我的。”
    贾靖平静地看着他，心里有些诧异，这跳脱的思维，令她没法跟上。
    她的视线也盯在那个银亮的打火机上。
    zippo牌子，她曾见王辉也有几个，迎风不熄，用处颇多，王辉也很喜欢。
    按理说，以李家严格的家规，应该严禁他吸烟吧。
    他这个三叔，还真是特别！
    “礼物很特别。”她中肯地说道。
    “嗯，是那天我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他想起什么似的，眼中笑意更深。
    “三叔跟我家里所有人都不同，虽然他比我大了十六岁，但他对于我来说，不仅是长辈，更是朋友。我们很谈得来，遇到什么事，我也更愿意跟他说。”
    贾靖蹙起眉。
    “别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李烨霖慢慢笑了。
    “昨晚，王辉已经被押送到我三叔的刑警队里。”
    贾靖的心突地一跳。
    “你三叔是刑警？”
    “嗯，他大学毕业就进海市刑警队了，已经当了十年警察了，现在是海市刑警队长。”
    她心头漫过一层惊慌。
    王辉眼神狠绝地朝李烨霖举枪的一幕，飞快地从她脑海中闪过。
    “你三叔已经知道我哥对你开了一枪吧？”
    她冷冷道，“现在，我哥落在你三叔手里，合了你的心意了？你正好可以报那一枪之仇。但你别忘了，他的子弹没有射中你，相反，就是因为你，他昨天失去了他的亲生母亲！”
    一席凉风拂面而过，树林里忽然变得沉寂而压抑。
    李烨霖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打火机，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一下下地敲击在贾靖心头。
    他的脸色变得不可捉摸，刚才轻松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她。
    “贾靖，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他冷笑一声，忽然站直了身子，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贾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他的眼神看起来太可怕，她本能地想要逃开，可她刚站起身，李烨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烨霖冰凉的手指毫不吝惜地捏着她尖削的下颌，强硬地扳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
    “贾靖，你以为我一大早叫你出来，就是为了向你炫耀王辉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弄死他以报那一枪之仇？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小人？”
    不等贾靖回答，他苍白的脸庞忽然凑得很近很近，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浓墨般的双眸紧盯着她。
    “如果我想要王辉死，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昨天犯的罪，是死罪！不管是非法持枪，还是杀人未遂，哪个都能把他就地正法！”
    他沉重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跟他的手指一样冰凉。
    “你这个傻女人！你满眼满脑，就只有王辉？是不是我被那颗子弹射穿了脑袋，你都不会多看一眼？”
    说着，他好看的薄唇勾出一个凉薄的弧度。
    “当时你为什么要推开王辉？是可怜我？还是担心我死了，王辉就得给我偿命？看到他没打中，你应该很高兴吧？高兴他不必去坐牢，因为你知道，我不会起诉他！”
    他渐渐拖长了声调，充满了讽刺。
    “不过，你当时的表现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没看出来，你这样的小身板，居然还会使枪，拿的像模像样的，是他教你的吧？你会为了他向警察开枪吗？为了他不顾一切？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本该和王辉一样被带走！被关进去接受讯问！这次跟你以前做的蠢事可不同，这辈子，你都别想再洗白，就跟王辉一起去鬼混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为贾靖所做的一切，她都完全瞎了似的看不到，更想不到。可他不在乎啊，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让她知道，也没指望她知道后，对他能有怎样的判断。
    同时，他为她的付出，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困惑，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心意，不论是找校长开除郑悦娆，还是帮王辉找个安身之所，更甚于冒着生命危险把贾靖从货车前拉过来，他只是觉得该那样做，也就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