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盯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得不说，这样一个打扮得体富贵雍容、一张年轻时还相当帅气的脸的男人，是很难跟双头蛇集团的幕后首脑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每一个见到这张脸的人，都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已经上位的男人而已，无论他是混在政界还是商界。
    他的浓眉大眼里甚至还隐隐散发出一丝悲天悯人的色彩，似乎这样一个已经上位的男人，平常还喜欢乐善好施兼济苍生。
    但一个人的相貌是否真能跟他的心性成正比呢？
    麻衣神相里面虽然对人的相貌有精到见解，但老话说得好，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能从眼睛鼻子嘴上看到的流氓，只能算是街头小流氓而已，真正的大流氓基本上都是长着一副慈眉善目浓眉大眼的。
    所谓大象无形。
    直到面前这个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淡淡望着近在眼前且把玩着手中沙漠之鹰的自己时，陆凡才终于露出一丝有点诡异的笑容。
    “张董，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
    “陆凡，你觉得在这里见到我很奇怪么？我怎么感觉你心里一点都不奇怪，压根认为我应该理所当然出现在这里的吧。”
    张瑞成轻轻摇了摇头，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连一句客套都没有，而且言辞亦如他矍铄的眼神一样，直达陆凡内心。
    当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若还有客套之词，那简直是神经病了。
    “张董的意思，是早知道我会找到这里，所以你也早早在这里恭候我的到来了么？”
    陆凡微微皱了下眉头道。
    他现在是主角，是场控，但张瑞成一开口似乎就把某些主动权抢了过去，这让他有点不舒服。
    说起来他和张瑞成正面交道其实打得并不多，但此时两人之间的熟稔程度，就像多年知根知底的老友或者对手一样。
    “不是我张瑞成说大话，如果能有一个人找到双头蛇真正的制毒中心所在，这个人只可能是你陆凡，绝对不会是市警局和省厅工作组那帮急功近利之人。”
    张瑞成淡淡道。
    哪怕到了功败垂成的最后一刻，他的心态看起来似乎一样非常沉稳，这份修为和功力真是难得。
    陆凡心头哑然了一下，如果孟明和王安康听到他这句话，只怕会怒不可遏了，这样的鄙视和打击，比直接一拳打在他们脸上更让人难堪。
    “在张董看来，这是你的不幸呢？还是我的幸运？”他淡声道。
    “这就像我跟兆雪说过的，每个人做的任何事情，一定会承受到它的所有后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
    “你怎么理解都没关系。”张瑞成忽地微微叹息了一下。“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你已经完成了对双头蛇和我的最后致命一击，我这个失败之人已经没有多少发言权了，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有任何挣扎，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也许你还留有最后一手呢？比如你已经在整个防空洞里面埋设好了炸药，准备和你的制毒中心以及我同归于尽，所以你才会这么表现得这么淡定。”陆凡嘿嘿道。
    张瑞成又微微一皱眉头。“原来你还有如此想法？看来你对我张瑞成的了解，远远比不上对我那个宝贝女儿的了解了……”
    陆凡在心中默然了一下，这倒是事实，都已经和张兆雪举行过无遮活动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达到了负数的级别，当然对张兆雪的了解要比对他的了解多了很多。
    但现在不是和他讨论交流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他已经在整个制毒中心埋设了炸药。
    但这让陆凡有点不解，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有今天的结局，随之而来的恐怕会更加惨烈，比如身败名裂亲人反目、身陷囹圄乃至被执行极刑，他为什么不选择让这一切灰飞烟灭呢？
    好死不如赖活虽然也是一种人生层次，但无时不刻承受各种痛苦煎熬那会比死更不堪。
    “张董，我想啊，既然你没有选择逃亡，也没有选择自杀，而是安安心心坐在这里等着我陆凡上门找你，看来我要是想跟你聊聊，你应该不会拒绝。”
    张瑞成果然轻轻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想跟你聊聊，这也是我会坐在这里等你的原因。如果我还能活着，想找我谈话的人估计有很多，但我恐怕不会如他们所愿。”
    这个是真的，只要他活着，市警局和省厅工作组都会非常有兴趣和他谈话，因为他们对双头蛇乃至他张瑞成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
    “既然这样，那我们换个地方吧，万一你手里还偷偷藏着遥控引爆器，我们谈得一个不开心你就让这里化为齑粉，那我就有冤无处伸了。”他淡声道。
    张瑞成瞥了他一眼，明显有种“没看出来原来你陆凡也不过是喜欢用小人心度君子腹的人”的鄙视，但他的确有话想跟陆凡聊，所以也没在乎陆凡的这些小心思了。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一只手却一直插在裤兜里。
    陆凡走在他后面，自然早就发现了他这个姿势，所以食指一直扣在手中的沙漠之鹰扳机上。
    虽然他一再向张兆雪承诺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她老爸正面遭遇了，自己绝对不会对她老爸下手，但万一张瑞成先发制人呢？
    当然，就算张瑞成先发制人，他也不会像对待那些毒贩一样，真的对张瑞成痛下杀手。
    哪怕他一直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里，真的抓着一把枪，陆凡也有绝对的把握在他掏枪射击之前首先制服他。
    不过他更愿意赌另外一种可能，张瑞成绝不敢在他面前轻举妄动，因为张瑞成非常清楚一点，在陆凡面前动武或者动枪，那纯粹是一种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的举动。
    陆凡想换个地方和张瑞成聊，原因其实并非担心张瑞成真在这防空洞里埋藏了炸药，而是想走出这地下防空洞回到禁区地面，好让手机恢复信号打电话给孟明。
    他可是跟孟明约好了，让孟明来善后的，而现在这里已经大局已定，这个香喷喷的馅饼就只等孟明来啃了。
    没花太长时间，两人就来到了禁区小木屋。
    张瑞成一路走过来，看到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是被陆凡一枪毙命，脸上的神情一阵黯然。
    在看到光头和公鸭子两个人只是被绑住时，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至少还留有两个活口，但在走到另一间小木屋，看到那个小德子竟然是被切断了喉管惨死时，心头又一阵悸动，对陆凡的血腥手段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惊恐。
    看到张瑞成坦然坐在椅子上后，陆凡掏出手机，发现果然有了信号，只是比较微弱而已。
    他立刻拨通了孟明电话。
    孟明果然就像之前自己所说的那样，随时等候着他的电话，所以只响了一声，陆凡就听到电话被他接了起来。
    “什么情况？陆凡。”孟明的语气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当然也还有点紧张。
    “祖国形势一片大好，你就不用大惊小怪了，带人过来吧。”陆凡呵呵一笑道。
    “好好好，我马上亲自带人过来。”孟明完全是喜不自胜的态势，连好字都连说了三遍，这是他从警几十年来第一次有如此表现。
    陆凡随即告诉了他具体地址，天箭野外狩猎基地的禁区，他甚至还记得当初在狩猎基地的地图上记下来的具体经纬度，也一并告诉了孟明，生怕他黑灯瞎火找不到路一样。
    他本来还想提醒孟明一下，暂时不要把这件事情通知省厅工作组和王安康，但想到孟明不是傻蛋，会很好处理这个事情的，也就没有画蛇添足了。
    “看样子你通知的是市警局的孟明吧？想想当初你可是孟明夸下海口一定要亲手捉拿归案的杀人通缉犯，没想到现在他反而成了你的棋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张瑞成忽地感慨了一句。
    “哦，你是怎么知道我通知的是孟明，而不是别的人？”陆凡好奇道。
    “虽然为了抓捕我和双头蛇集团，省厅秘密派了一个工作组驻扎在高州市府招待所，但听说王安康的干儿子陈杰被市警局抓了，虽然我不知道内情如何，但我想你一定不会和省厅工作组合作，想要找人给你善后，当然就只有市警局的孟明了。”张瑞成道。
    “没想到你对我的讯息掌握这么灵通。”陆凡刚说完这句，忽地想到他是双头蛇的幕后首脑，而自己的一切行踪几乎随时都处在双头蛇的掌控之中，还对他说这样的话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但募地他又心头一动！“我想你应该在市警局收买了一个非常得力的内鬼，所以才会对市警局和我的行踪掌握得这么详细吧，能不能告诉我，你收买的这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