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得好惨啊……好惨啊……”
    那个熟悉而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耳边，曹荣华吓得魂都快飞了，将被子拉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瞄，这一瞄，差点昏死过去。
    一道人影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前，不不，不是人影，确切地说是老太爷的鬼魂，他穿着老太爷身前的衣服，脑袋血肉模糊，整张脸上沾满了血迹，只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他嘴巴微微张开，牙龈鲜血淋漓，嘴角还不停地往下淌着血。
    “是……你……害……死……了……我……”老太爷的鬼魂死死地盯着曹荣华，声音低哑、缓慢，令人毛骨悚然。
    曹荣华手脚就像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令她忘记了呼救，忘记了尖叫，只惊悚地望着头顶上方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不住地哆嗦，口中断断续续地祈求，“不……不不……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害我性命……让我枉死……不得投胎……我今日必让你血……债……血……偿……”
    老太爷声音嘶哑，充满戾气，突然间目光一闪，忽地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将捂在曹荣华身上的被子猛然掀开，她吓得肝胆俱裂，瑟缩着讨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血债血偿！”老太爷重复了一次，然后用铁钳一般的手指，用力掐住了曹荣华的喉咙，一把将她从*上提了起来。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曹荣华难受得直翻白眼，她双脚离地，双手紧紧抓着老太爷那只手，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
    老太爷阴森森地开口，“不是你，那是谁？”
    “是……是……”曹荣华已经难受得快要昏死过去，断断续续地挤出两个字，便难以说出话来。
    老太爷猛地一甩手，“扑通”一声，曹荣华被他扔到了地板上，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难受地咳嗽，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说，到底是谁？”
    不过转瞬间，老太爷的鬼魂竟然又移动到了她面前，她崩溃地哭了起来，不敢看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断断续续地哭诉，“是一个女盗贼，外号叫飞燕……是她偷走了您老人家的珐琅彩古董碗，也是她害了您的性命啊……您要报仇，就去找她报仇吧……”
    老太爷阴森森地盯着趴在地上大哭不止的曹荣华，忽地冷笑一声，苍老的声音拖得很长，越显诡异，惊悚，“死到临头了，还不肯说实话，那我就让送你到地府陪我的儿子吧！”
    话音一落，曹荣华突然听到破空之声，她惊恐地停止哭泣，还没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一条黑色皮鞭竟然缠上了她的脖子，将她紧紧勒住。
    “啊——救——”
    救命二字，已经叫不出来，黑色皮鞭就如灵蛇，紧紧缠绕在她的脖子上，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已经没办法呼吸，没办法喊出声，脸色变成青紫色，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她清楚地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力在流失，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抓住了皮鞭，痛苦地望着矗立在她身前的身影，满眼都是祈求之色。
    忽然间，缠绕在脖子上的皮鞭松了松，她猛地一吸气，夹杂着血腥味的空气窜入肺部，激得她不停地咳嗽。
    “说，害我性命的，到底是谁？”
    苍老狠戾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窜入她的耳中，让她惊恐难当，颤抖不止。两根将近三寸长的指甲落在了她的脸上，微微用力，就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她痛得尖叫，翻滚，却逃不出鬼魂的手掌心。
    “说！”
    又是一声厉呵，老太爷两根手指更加用力，尖锐锋利的指甲刺入她的皮肉，鲜血瞬间溢出，他阴森森地说，“再不开口，我就将你脸上的这张皮揭下来！”
    “不要，不要！”曹荣华最是爱美，即便到了生死关头，想得还是失去脸皮有多么难看，她痛苦地挣扎，断断续续地说，“是老鬼，害死你的，是老鬼……”
    老太爷目光一闪，冷冷道，“老鬼是什么来路？”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盗贼……身手很厉害……”
    老太爷手指猛地用力，尖锐的指甲往她的皮肉戳得更深，“他现在在哪里？”
    她惨叫连连，痛得在地上打滚，疯狂地嚷着，“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谁指使老鬼来杀我的？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我！”老太爷的指甲就像匕首一样锋利，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七八道血痕，她痛得失去理智，痛得难以忍受，脱口叫道，“是承骁！”
    老太爷手指一僵，忽地甩开曹荣华，站了起身，曹荣华一边*，一边抬头看他，不住地求饶，“老太爷，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干坏事了……”
    老太爷一言未发，缓缓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摸向自己的下巴，然后，抓着下巴上的某处肌肤，一点一点，将脸上的皮肉撕开了一块……
    “啊啊啊——”曹荣华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血肉模糊的面皮一点点撕开，再也禁受不住，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老太爷停下撕脸皮的动作，用脚踢了踢曹荣华，见她没有半点动静，忽地冷笑一声，径直从她身边越过，跳出窗户，身姿矫健地在阳台上奔走，很快就从敞开的窗户进入某个黑漆漆的房间。
    房间里，灯光骤然亮起，老太爷将门窗紧闭，来到浴室，他目光幽深地看着镜子当中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忽地抬起右手，抓住下巴处撕开两根手指宽的皮肉，顺着发际线，继续撕。
    “刺啦”一声，整张面皮都被撕了下来，露出林兰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镜中的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倏然攥紧刚刚撕下来的鲜血淋漓的假面具，幽深的眼底窜动着一束束火光，林承骁！果然是林承骁那个混蛋，害死了爷爷！
    从老太爷出事的那天开始，林兰遥就怀疑此事与林承骁母子有关，他装神弄鬼这么多天，终于突破了曹荣华的精神防线，从她口中掏出了实情！
    林兰遥将身上的衣物换了下来，把衣服跟面具扔进了垃圾袋里面，趁着夜深人静，将这些东西全部用火焚烧了。
    最后，他回到房间，从*头柜上拿起一只录音笔，打开录音笔，里面传来曹荣华痛苦的尖叫声“不是我……是承骁”，这段录音，是通过非法获取来的，不能交给警方作为林承骁的犯罪证据，但是，可以用作他途啊。
    林兰遥握紧录音笔，眼底窜动着无边无际的阴霾，就如铺天盖地的乌云一般。
    第二天，林承骁到楼下用餐，发现曹荣华还没有下楼，想到昨晚隐隐约约听到的尖叫声，知道她昨晚可能又受到惊吓，说不定很晚才睡，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好了。可是，等他吃完早餐，准备出门的时候，曹荣华还没有下楼，他不由担心她是否又像上次一样被吓晕，犹豫了一下，叫上一名仆人，跟他上楼查看情况。
    林承骁敲了一阵房门，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女人诡异的笑声，他心头一跳，连忙让人将门撬开，当他看清楚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大变！
    房间里，一片凌乱，地板上洒落着许多干涸的血迹，曹荣华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披头散发地坐在地板上，她微微垂着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林承骁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她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边用水果刀划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已经有好几条血痕，鲜血“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板上，已经在她腿边汇聚成一滩小溪。
    她彷佛不知道疼痛，下手割腕的时候，动作一点都不含糊，嘴里还不住地哼唱着，哼着哼着，她就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又“咯咯咯”地笑起来，诡谲可怕。
    跟在林承骁身后的那名仆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吓得尖叫起来。
    林承骁回头看了他一眼，厉声道，“还不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是……是……”仆人落荒而逃。
    林承骁箭步走近曹荣华，一把抓住她手中的匕首，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猛地用力，将匕首从她手中夺走，“咣当”一声，扔到了距离两人较远的角落里。
    林承骁面色铁青地抓住曹荣华的肩膀，厉声道，“妈，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曹荣华就如木偶一般，傻傻地埋着头，任由他晃动她的肩膀，一动也不动。
    “妈！你抬起头看着我！”
    林承骁又气又急，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她目光涣散，痴痴傻傻地望着前方，散落的头发滑开，露出了她脸上那几道血痕，林承骁目光陡然一缩，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伤口，伤口渗出的血液已经干涸了，看起来受伤的时间不短了，应该不是她自己留下来的，他视线往下，看到她脖子上还残留着青紫色的勒痕，顿时心跳如雷，冷汗直冒，是谁弄伤了她？难道昨晚，老太爷的鬼魂真的回来了？是老太爷的鬼魂伤了她？
    他摇动着曹荣华的肩膀，沉声道，“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回答我啊！”
    她依旧傻傻地望着前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手上的鲜血还在流淌，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房间里的气氛，诡异而又阴森。
    “阿姨怎么了？”突然间，林兰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承骁握着曹荣华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我刚才进来，发现她拿着匕首自残，现在怎么叫她，她也不答应，好像，好像傻了一样……”
    最后几个字，他实在不想说出口，但是，却又事实。
    “叫救护车了吗？”林兰遥眉头一蹙，箭步走来。
    “已经让仆人去叫了。”
    林兰遥蹲在他们二人面前，查看了一眼曹荣华的情况，沉声道，“阿姨的手腕还在流血，还是赶紧给她包扎一下吧，我去拿医药箱。”
    “好，麻烦你了。”
    林兰遥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下楼拿医药箱。
    林承骁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移开视线，将曹荣华从地上扶了起来，沉声道，“妈，我扶你下楼包扎伤口。”
    曹荣华依旧没有丝毫反应，被动地被他搀着，缓缓走出房间，走向楼梯。
    他扶着她刚刚走到楼梯拐角处，林兰遥便提着医药箱赶来了，他看了一眼曹荣华血流不止的手，说道，“我就在这里给阿姨包扎吧。”
    “好。”
    林承骁抓着曹荣华的手，防止她乱动，林兰遥先用酒精替她消了毒，检查了一下伤口，说道，“还好不是很深。”
    包扎完之后，林兰遥下楼放医药箱，林承骁继续搀扶曹荣华下楼。
    大厅里的仆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只有一名女仆快步上前，帮忙搀扶，林承骁看了她一眼，说道，“把太太带到洗手间洗漱一下，我去楼上给她拿干净衣服。”
    女仆连忙道，“好的，二少爷。”
    林承骁离开之后，女仆搀扶着曹荣华走向一楼的卫生间，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哪位仆人小声说了一句，“二太太昨天都还好端端的，怎么*之间突然变成这样，难道说，老太爷的鬼魂真的回来报仇了？”
    “老太爷”“报仇”这两个关键词就像一枝利箭，突然射向曹荣华，她突然放声尖叫，推开搀扶她的那名女仆，发了疯一般跑向大门口，口中还大声叫着，“老太爷回来了，老太爷回来了，饶命啊，老太爷饶命啊……”
    曹荣华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之后，众人先是一惊，后来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二太太，不要跑！”
    “二太太，小心呐！”
    众人纷纷呼号，飞快地追赶。
    林家的老宅，是按照古代园林设计的，有小桥流水，有亭台假山，不知怎么的，曹荣华竟然在众人的呼叫声中跌跌撞撞地爬上了一座假山，那座假山至少有两层楼高，假山一面环湖，三面是陆地，地上铺着鹅卵石，如果摔下来，就算不会断手断脚，也会磕破脑袋。
    “二太太，快下来，上面危险啊！”
    众人围在假山下面，七嘴八舌地劝说，曹荣华双手紧紧抱着假山，瑟瑟发抖，嘴里低声嚷着，“老太爷回来了，老太爷回来了……走远一点，爬高一点，他就不会找到我了……”
    她目光涣散，似乎听不到众人的呼喊，双手扶着假山，一步一步，继续往上爬……
    此时，正在二楼的房间里帮曹荣华取衣服的林承骁，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眉头一蹙，快步走到窗前，当他看到一点点往假山上攀爬的曹荣华时，心脏猛地一缩，扔掉手中的衣物，箭步冲下楼。
    “发生什么事了？”林兰遥也来到了花园，他严厉的目光扫过聚在假山下的众人，“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大少爷，二太太，你快看！”一名仆人紧张地指了指假山上的曹荣华。
    林兰遥面色一变，急声道，“快，大家靠近假山一点，注意二太太的动作，如果她不小心掉下来，你们一定要接住她，明白了吗？”
    “明白了！”围在假山周围的五六个仆人，齐声说道。
    就在这时，曹荣华已经爬上了假山顶端，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平视着前方，前方是一座湖泊，碧蓝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璀璨，熠熠生辉，就像揉碎的黄金铺洒在水面上。
    她怔怔地望着湖泊，眼前出现幻象，看到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璀璨，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那个身影盘坐在莲花台上，绝美的脸上带着祥和慈爱的微笑，朝着她缓缓伸出右手。
    曹荣华痴痴地望着那个“身影”，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嘴里说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显灵了，观世音菩萨显灵了！菩萨，求求你饶恕我的罪孽吧！”
    话音刚落，她突然往前迈出一步。
    “不要！”林承骁箭步跑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失声大叫起来。
    林兰遥和众位仆人赶紧上前，试图挽救，却连她的裤脚都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她“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湖泊中，矗立着几座小小的假山，曹荣华跳湖之后，额头刚好撞到假山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假山，染红了她身下的湖水，她就像破烂的木偶一样，直挺挺地趴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妈！”林承骁撕心裂肺地惨叫，一把推开挡在湖畔的仆人，扑通跳进湖里救人。
    林兰遥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承骁发疯一般挥舞着双臂往曹荣华的身边游去，忽地转头望向身后目瞪口呆的仆人，“会游泳的，赶紧下去帮忙！”
    “是！”两个胆子大的，赶紧跳进湖里救人，可是，他们看到那片被染红的湖水，就知道曹荣华恐怕已经没救了。
    林承骁脑子里一片空白，快速游到曹荣华身边，将她从假山上抱了下来，当他看到她撞破的额头，看到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时，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呕吐。
    “妈，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撑住，一定要撑住……”他将她软绵绵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艰难地往湖边游去，脸上布满了水迹，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
    那两名仆人赶紧帮忙，将他们托上了岸。
    院内，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救护车，终于赶来了。
    林兰遥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林承骁，他就像弄坏心爱玩具的小孩子，死死地抱着曹荣华，口中轻声说着，“妈，你听，救护车来了，你再撑一会儿，很快就没事了……”
    林兰遥薄唇微微一抿，一把握住林承骁的手臂，温声道，“承骁，你将阿姨放在地上，你这样抱着她，她会不舒服的。”
    “不，我妈说她很冷，让我紧紧抱着她……”林承骁摇着头，甩开林兰遥，更加用力地抱紧曹荣华，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林兰遥目光微微一沉，薄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着跪倒在地的林承骁，以及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曹荣华，眼里充满了同情之色，那两个下水帮忙的仆人，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他们刚才触碰到曹荣华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她的脉搏了，她已经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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