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好意思说不是吗？”沈思齐脸上笑容明朗，招了招手，示意服务员添上老鸭汤。
    点完菜之后，包厢瞬间安静下来，顾小乔端起茶杯，眼眸微垂默默地喝茶，少说少错，她要尽量少说话，免得露出马脚。
    沈思齐淡若水波的视线扫过顾小乔，然后落在纪江南身上，唇角一扬，语声清朗地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纪江南看了一眼顾小乔，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几个月前，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小乔撑着一把伞从对面走来，她不小心踩到一块地砖，将泥水溅落到我身上，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顾小乔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娇嗔他一眼，“不用说得这么详细吧……”
    “小乔害羞了吗？”沈思齐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相识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吗？”
    顾小乔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纪江南，“那……你继续讲吧……”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多恩蛋糕店，我们同时看上了最后一块松露布朗尼蛋糕……”
    纪江南眼中泛起笑意，“为了决定那块蛋糕的所有权，小乔提议猜拳，就在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女孩很有趣……”
    顾小乔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欺骗沈思齐而撒谎，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
    沈思齐笑意盈盈，“所以，在你将蛋糕分了半块给小乔之后，你问她要了联系方式？”
    纪江南微微一笑，“并没有。我那时只觉得她有趣，却也没有产生想要跟她保持联络的想法。”
    沈思齐挑了挑眉，“你当着小乔的面，这样直言不讳，就不怕惹她生气？”
    “不会。”纪江南转头看顾小乔，漆黑的眼眸里面融着暖暖的笑意，声音柔和极了，“小乔虽然有点小孩子脾气，但是她也很善解人意，她喜欢诚实正直的人，是么？”
    顾小乔脸颊红得更厉害，娇嗔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赞美你自己？”
    “两者兼有。”
    他暖暖一笑，笑容犹如划破寒冬的春风，吹绽了万树桃花，惊艳万分。
    沈思齐看着他们二人互动，唇角浅淡的笑意越来越深。
    很快，服务生开始上菜，纪江南适时地转移话题，“二姐，你这次来c市，打算待多久？”
    沈思齐喝了一口茶，笑了笑，说，“大概半个月，c市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打算见识见识。”
    纪江南一边用公筷夹菜给顾小乔，一边微笑着说道，“姨妈打电话给我说，你来c市是为了寻找意中人，还让我监督你，你可不要将精力全部投入到玩耍上面，反而忘了主要目的。”
    “我没有忘啊，在玩耍的过程中，说不定就遇到意中人了呢。”
    沈思齐看到他体贴细致的照顾顾小乔，悠悠一笑，调侃道，“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你居然学会照顾人了。”
    被她调侃，顾小乔还有些不适应，纪江南却坦然自若，扬了扬眉，说道，“你如果羡慕，或者嫉妒，就赶紧找一个意中人，好好享受被人照顾的乐趣。”
    沈思齐夸张地抖了抖肩膀，“不必了，我觉得照顾别人更适合我。”
    纪江南语气无奈，“二姐，你需要学着习惯被人照顾，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被自己的女人依赖。”
    沈思齐眨了眨眼，坏笑，“你也这样吗？”
    纪江南微微一笑，“我是一个例外。”
    她追问，“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被人依赖？”
    他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动，唇边的笑意加深些许，淡淡道，“比起喜欢依赖别人的女孩，我更欣赏有独立人格，就算没有男朋友也可以将自己活得很精彩的女人。”
    沈思齐玩味地笑，“我猜，小乔就是这样的女人。”
    顾小乔心头莫名一动，不由自主地望向纪江南，想听听他看，自己在他眼里是怎样的女人。
    不料，他也突然转头望向她，漆黑如墨的眼里笑意盈盈，性感的薄唇弯成美好的弧度，嗓音温和磁性，“是，小乔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不是那种娇滴滴，什么事都需要别人为她操心的人，她独立，勇敢，坚强，就算我不在她身边，我也不用担心她生活得不好，她让人很放松，同时又让人很牵挂。”
    他这番话，猛地撞入顾小乔心底，让她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确实，她就是他口中那种独立坚强的女人。
    五年前，她遭遇了前男友的背叛，经历了将近半年的痛苦期，突然有一天，她想通了，一个渣男而已，不值得她为他痛苦，她在事业中发现了新的自己，她为自己设下了新的理想和目标，她觉得爱情可有可无，婚姻亦然。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来自父母的逼婚压力越来越大，她才希望找到一个适婚的男人。
    他的话，让顾小乔找回了原本的自己，她突然觉得，迫于父母的压力，为自己定下“必须在年底之前嫁人”的目标是多么的可笑，爱情啊，婚姻啊，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么急匆匆地，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地寻找，有什么意义呢？
    她突然变得坦然，心里也不紧张了，俏皮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我在你的眼里这么优秀，多谢夸奖了。”
    顾小乔表现得更加自然，跟纪江南配合也更加默契，两人成功地通过了沈思齐的试探。
    餐桌上的气氛越发融洽，三人愉快地吃完午餐，又闲聊了一阵，顾小乔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学校了。二姐，今天跟你聊得很开心，下回我请你吃饭。”
    “好啊。”沈思齐微笑道，“跟你聊天很有意思，期待我们下次见面。江南，你送小乔去学校吧，下午不用陪我了。”
    纪江南“嗯”了一声，然后拿出车钥匙递给她，“二姐，下午你开我的车，我开小乔的车送她。”
    “好。”
    跟沈思齐告别之后，顾小乔和纪江南两人来到停车的地方，顾小乔习惯性地走向驾驶室那边，纪江南突然抓住她的手，“我来开车。”
    顾小乔身体一僵，低头，看向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他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坦然地松开她的手，说道，“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车。”
    她“哦”了一声，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汽车行驶的途中，两人都没有说话，渐渐的，睡意袭来，顾小乔侧着脑袋，眯着眼歇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脑袋抵在玻璃窗上，时不时往前滑动一下，纪江南侧头看了她一眼，性感的薄唇微微一弯，将车速放缓了一些，开得更加平稳。
    “醒一醒，到学校了。”
    顾小乔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叫她，心里一惊，猛地睁开双眼，身体蓦然向前直起，“砰”地一声，她的脑袋用力撞在了纪江南的下巴上。
    “疼……”顾小乔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苦着脸往后缩，歉疚地说道，“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吧？”
    “没事。”纪江南坐回原位，他的骨头比较硬，他并未感觉有多疼，但是她就不一样了，细皮嫩肉的，额头都撞红了。
    他看着那片发红的肌肤，英挺的眉头蹙了蹙，又飞快地舒展，他伸出手掌，在她惊诧的视线下，一脸坦然地覆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揉着，声音平静，“怎么不小心一些？”
    “我刚刚睡醒，脑袋还是迷糊的，对不起。”顾小乔尴尬地偏了偏头，说道，“已经不疼了，不用揉了。”
    他坦然自若地收回手，唇边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说道，“今天谢谢你帮我。”
    顾小乔笑了笑，“不客气，我也蹭了一顿免费午餐不是吗？”
    纪江南唇边的弧度加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缓缓道，“你有男朋友了吗？”
    额……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顾小乔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原本不想回答，可是，看着他那双幽深真诚的双眼，不知怎的，就说出了实话，“还没有。”
    纪江南看出她的不自在，微微一笑，说道，“你对我的印象如何？”
    这……这种谈话，好像在朝着某个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顾小乔心跳突然加快，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语气轻快地说道，“你很好啊，性格温和，待人彬彬有礼，而且乐于助人。”
    他眼底飞快地划过淡淡的笑意，深深地凝望着她，神色认真，语气郑重，“那么，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如何？”
    顾小乔心脏猛地一跳，那一瞬，呼吸都快停止了，她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你……你在开玩笑吗？”
    他一脸正色，“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不像，他确实是在很认真地跟她谈乱这件事。
    顾小乔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神色严肃地说，“纪先生，你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提出交往吧？你想让我配合你继续演戏吗？或者说，你想跟我假装谈恋爱，欺骗你的亲人？”
    纪江南唇角勾了勾，“不，不是假装恋爱，而是真的交往，我承认，我现在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最多只是觉得你有趣，有点特别，不过，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我相信我们之间也能培养出感情来。”
    “等一下……我不明白”顾小乔柳眉微蹙，狐疑地盯着他，“纪先生，你完全可以找一个跟你情投意合的女孩做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想到要跟我培养感情？包括今天，我们总共只见了四次面，除了名字，我们对彼此毫无了解，甚至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
    “把你的手机给我。”纪江南突然打断她的话。
    顾小乔怔了怔，“做什么？”
    “给我。”他伸出右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顾小乔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机解开屏幕锁，然后放到他手上。
    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频幕上飞快地移动，输入一串号码，然后按了拨打键，很快，狭窄的车厢里响起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
    “现在，你已经有了我的联系方式。”纪江南将她的手机还给她，微微一笑，说，“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了吗？”
    “……”
    顾小乔无语了一阵，说道，“纪先生，我刚刚说那些话，想要表达的重点不是我们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而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我，跟我培养感情？”
    纪江南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人，相比起谈恋爱，我更钟爱我的事业，不过，我的父母显然不这么想，他们希望我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扫，落在顾小乔身上，淡淡道，“我不讨厌你，甚至觉得你有点特别，你也不讨厌我，对我的印象还不错，我们如果继续交往，双方用心，想必是可以擦出火花的。”
    顾小乔沉默一瞬，问道，“那如果没有擦出火花呢？”
    纪江南眸光幽暗，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掀，缓缓道，“对于我来说，既然开始一段感情，自然是冲着结婚去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如果我们真的不能擦出火花，或者，随着深入的了解，发现对方并不适合自己，我们可以和平分手。”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会给你一定的补偿。”
    顾小乔哑然失笑，“纪先生，从你最后这一句话，我可以判断出，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跟我培养感情，你只是将它当成一笔交易，如果真的谈恋爱，哪有什么补偿之说，我觉得我们俩的观念不太一样，您还是找其他女孩吧。”
    纪江南英挺的眉头微微蹙起，“你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你培养感情，至于补偿，那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的青春被耽误了。”
    顾小乔叹了口气，“纪先生，我请问你一件事，你谈过恋爱吗？或者说，你曾经喜欢过别人吗？”
    纪江南目光一沉，薄唇微微绷紧，没有说话。
    “如果我的问题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顾小乔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学校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有。”他突然沉沉地开口。
    她一怔，“什么？”
    他神色平静，清晰地说道，“刚才你问我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没有。”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顾小乔惊讶地睁大眼，看他的模样，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吧，难以相信，像他这样外形优秀，性格温和，事业应该也比较有成的男人，居然从未谈过恋爱。
    她脸上露出的惊讶神色太过明显，纪江南眉头微微一蹙，语气沉了沉，“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没有谈过恋爱，很奇怪？”
    “不，不，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吃惊。”顾小乔连忙解释，“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他淡淡道，“不，我只是觉得谈恋爱太浪费时间。”
    谈恋爱浪费时间……
    顾小乔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问，“你将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上面了？”
    “没错。”
    “……厉害。”
    “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连忙摇头，“没有了。”
    他一脸正直地说，“有关交往的提议，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再给我答案。”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她此时的表现，伸手将车钥匙递给她，“好了，去上课吧，晚上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顾小乔震惊，“啊？不，不用了……”
    他挑了挑眉，“男朋友不是应该接送女朋友上下班么？”
    她睁大眼，咬着牙道，“可是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唇角一弯，嗓音温和磁性，“很快就是了。”
    “我不会答——”
    他微笑着打断她，“考虑。”
    “……”
    顾小乔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从她视线里消失，直到走进校园，还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纪江南，她只是跟他见过四次面啊，他竟然向她提出交往！
    上课的时候，顾小乔脑子里还装着这件事，实验差点出了问题，她连忙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认真真完成课业。
    下课之后，她忍不住躲到办公室，打电话给林兰遥。
    “怎么了？”电话接通，林兰遥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顾小乔叹了口气，“我有点烦心事，想找你聊一聊，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刚刚开完会，现在没事了，想跟我聊什么？”林兰遥舒适地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顾小乔烦恼地捏了捏眉心，“几个月前，我偶遇过一个男人，他将蛋糕分了一半给我，还帮我把你扛进汽车，他的名字叫纪江南，还记得吗？”
    “纪江南……”林兰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唇角微微一扬，“有印象，他怎么了？你又遇到他了？”
    “岂止是遇到……”
    顾小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将自己撞见纪江南，被他抓着扮演他的临时女友，以及他提出交往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最后，无奈地说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兰遥低声笑了起来，“顾教授，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啊，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剩女，终于有人肯要你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赶紧跟他试着交往交往，没准儿，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呢。”
    顾小乔翻了个白眼，语气不佳地说道，“林兰遥，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有你这么损我的吗？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卖不出去的滞销品，只要有人要，就应该赶紧送出去给他是不是？”
    林兰遥笑得更加放肆，“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顾小乔咬牙切齿，“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看！”
    听出小妮子真的动怒了，林兰遥连忙笑着投降，“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我觉得纪江南这个人还不错，你可以跟他交往试试看。”
    顾小乔抓了抓头发，低声嘟囔，“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才见过四次面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还是陌生人，哪有抓着陌生人，跟人说我们交往吧，我们培养感情吧……总之，他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太可靠。”
    林兰遥语气变得严肃，“小乔，你老实回答我，你对他有没有好感？”
    顾小乔呼吸一窒，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她假扮他的女朋友，他对她呵护备至的情形。
    “你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说明，你现在很纠结。”林兰遥认真分析，“小乔，在你心底，你对他是有好感的。”
    顾小乔沉默了两秒，低低地“嗯”了一声，“或许是吧。”
    林兰遥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窗户玻璃，看向浩淼的蓝天，微微一笑，说道，“纪江南对你也是有好感的，否则，他也不会贸然提出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