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那个桃花源,不是我的
然后他的心里便开始十分不舒服,无数次要独自站在楼梯顶端,垂眸冷冷打量着那个孩子在女人丛中左右逢源。
他开始发脾气,开始对那个孩子冷淡。他开始一点一点绝望地发现,原来这种感觉,叫做爱情。
这种感觉,他在心底埋藏了许久。他更加绝望地发现,原来这种感觉只是他一个人的,李乐文对他完全没有感觉。甚至,李乐文只是喜欢女人罢了。
这种感觉渐渐滑向了绝望,让他快要发疯。于是最后他不得不抛出了最后一张牌:悍然揭开了李乐文的真实身份。
他那个晚上借着酒力,冷笑着讥讽李乐文:“你竟然一点都不慌张?哈哈,我懂了,你觉得这样也好,就算死也是为了那个人死,所以你根本就不怕死。”
“可是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你自己生死那么简单。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那么你就有自己要承担的任务。他苦心经营这片棋局这么多年,你竟然让他功亏一篑,你说他会怎么看待你呢?你是一颗辜负了他的棋子,是破坏了他多年心血的那个无能的人。他会对你有多失望,他怎么还会在你死后记住你?”
他说完这些话,李乐文的脸终于苍白了下来。他知道,他终于得到了这个孩子。
于是后来整容,于是后来与他更和睦地在一起。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如果他能甘心被流放到亚洲再不回m国去,也许他就能跟李乐文安安静静厮守下去。
更不会如此时,眼睁睁看那孩子远去了,他连一声“再见”都没机会说。
他两手捂住双耳,传到自己耳朵里的都是自己的悲号。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他说过想要恨的,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不忍心看那孩子最后最后的一刻。
手滑下面颊,留下血痕。他挣扎着去看画面。
火中,已经看不见了那个形体。
那个孩子,那个叫他爱过也恨过的孩子,已经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
当李乐文的视频最终结束的时候,皇甫华章已经回到了此前时年消失的那片废墟之前去。
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正好五个小时加上一场火刑之后,整个世界又被夜色包覆。
也只有夏佐知道,五个小时的时限不是isee自己定的,是先生定的。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先生用李乐文去做交易,不止是单一的交换人质的局;先生做事一向都是局中有局,后势连绵不绝。
所以当在李乐文的火刑开始时,他霍然回头看见先生已经换好了衣裳,就知道先生是要亲自去救时年了。
抛出一个李乐文,如果乔治愿意做交易自然最好;即便乔治不愿意做交易,先生也还有后面的安排。
被夜色包覆的大地,这时候仿佛终于宁谧下来了。可是皇甫华章和夏佐却也都明白,夜色只是将危险掩盖住了,让肉眼看不出来罢了,而不是危险都结束了。
甚至因为是在黑暗里,看不见危险,反倒更容易放松警惕而出错。
皇甫华章今晚没带很多人,只带了夏佐一个。他这回汲取了教训,将森木和大队人马都留在旅店里,确保解忧万无一失。
他和夏佐甚至都没开车,将车子远远停在路边,然后两人步行走向废墟。
没点灯,连柄手电都没带。
皇甫华章仿佛嗅觉极灵的猎人,带着夏佐毫不费力地穿过黑暗,找到了那片废墟。
到了位置,两人找一片断壁为掩护,蹲了下来。
夏佐忍不住问:“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不是想要救小姐么,回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是想从这个地方开始重新搜寻线索?那恐怕太浪费时间了。
皇甫华章轻轻哼了一声:“他们三个都是在这片区域上消失的。他们没有翅膀,不可能躲得开我们的眼睛。可是既然是三个人都消失了,而不是一个两个;更何况乔治是裹挟着时年的,他自己身上有伤,解忧说时年仿佛也受伤了。由此可见他们根本逃不远,更没有外人能进来接应,所以唯一的解释是——”
皇甫华章扭头盯住那片废墟:“答案就在这片废墟之下。”
夏佐也是霍然开朗:“先生的意思是说,这片废墟下面有地道,所以他们三个能原地土遁,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皇甫华章冷笑:“这些年乔治都在亦步亦趋模仿我,所以他最理想的拘禁时年的场所,就也一定是个地牢。早晨我装作茫然无解,然后带着你们离开,就是为了麻痹他,让他以为我真的是没猜到他们就在我脚下。”
夏佐心下也是忽悠一声,豁然明白了先生用李乐文去做交易,实则也是在麻痹乔治。让乔治以为先生这是黔驴技穷,使出这样决绝的法子来只能证明先生手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可是想明白了,夏佐便也更急了:“那先生既然亲自来了,难道就是想这么进去救人?先生好歹也该多带些人来!”
皇甫华章淡淡笑了笑:“脚下是地牢,建筑形式一定是狭长。这样的战斗形式类似于巷战,考验的是单兵作战能力,人多没用,反倒可能成为掣肘。”
他说着目光放远,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再说乔治的目的十分明确,想要的不过是他皇甫华章的性命而已。乔治无论是掳走解忧还是时年,乔治都不是想要她们的性命。对于乔治来说,他也是十分自负的人,也喜欢在布局里径直去取最终的目标,不喜欢多余的伤亡。
所以唯有他按着乔治的游戏规则来,才能保证乔治不会去狗急跳墙伤害到时年。
尽管先生没明白说出来,夏佐又何尝不懂先生的心思?
他急道:“可是显然乔治比我们想象得要冷静。先生抛出李乐文,他竟然也没有妥协。”
皇甫华章倒是淡淡一哼:“他也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冷静。就算他没有最终做交易,可是他的心理也在崩溃边缘了。他交易不交易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他心理崩溃罢了。”
皇甫华章仰头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这个时候他正心痛如死。这个时候最适合动手。”
夏佐毅然起身,想要绕到皇甫华章前面去打前锋。
皇甫华章却一把拉住他:“你别去。你的装备不行,进去就会被发现。你留在原地做接应。”
夏佐便急了,“先生!”
不是不相信先生的实力,可是身为手下他却怎么都无法看着先生一个人去。
再说当年……先生就是因为单枪匹马地去,才会发生后来的事。
皇甫华章却轻哼一笑,伸手拍了拍夏佐的肩:“她是我的女人,自然要我自己去救。”
这是一片战火频仍的土地,近百年来一直处于各派交战之中,所以稍微有些档次的建筑都一定会在地下留出地下室,用作防空和自保之用。
不出皇甫华章是所料,不久就在废墟的一片断瓦碎砖的遮掩之下找到了地道的入口。
皇甫华章在走进地道口前,深深凝视夏佐一眼:“多留意解忧那边的动静。”
此时此刻,先生悬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还只是放心不下小小姐。夏佐的心头轰然一热,便深深点头:“先生放心。”
皇甫华章便一笑,下一秒钟颀长的身子已经无声地落进了地道中去。
地下一片黑暗和宁静,可是这个世界在皇甫华章的夜视眼镜之下,却是一片无法被黑暗阻隔的世界。
一切一如他想象中的样子:狭长的走廊,远处不知哪里还传出地下水渗入,水滴敲击在石块上的声音。嘀嗒,嘀嗒……空旷悠长。
皇甫华章侧耳细听,通过计算回声的时间已经可以大致推测这条地道的长度。
再将目光转向地道左右两侧,借助修长的手指去探测。果然是隔断成的小房间,可以作为储藏室或者地牢之用。而每个小房间的门上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他伸手去摸,摸到了窗口上树着的铁栏。
皇甫华章的耐心地贴着墙壁悄然行走,利用夜视眼镜的红外功能去寻找时年。
只要她在这里,她的身子一定会散发热量,那么无论她是身处多幽深的黑暗里,他也能找得到她。
正在仔细搜寻,脚边忽然一串蠕动。接着红外眼睛便搜索到了一串发热源,排着队贴着墙根儿惊慌失措地逃去。
原来是老鼠。
皇甫华章便故意伸脚踩住一只老鼠的尾巴。那老鼠便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吱吱的叫声在空旷的地道里传得很远。
皇甫华章借此来侧耳聆听,却显然这样的响动也没有将乔治吸引过来。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乔治可能并不在地道中。
皇甫华章便勾了勾唇角,抬起了脚。
老鼠终于得了自由,火箭一样尖叫着逃生去了。皇甫华章的心下则又放松了一成。
看来乔治果然还是被李乐文的死给伤透了心,这个时候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甚至,那个蠢货说不定真的能借着夜色的遮掩,去替李乐文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