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有没有谁的心,坚不可摧
皇甫华章随即反呛回来:“如果公民遇到事情都只依靠自己的力量,那纳税人还花钱养你们这些警员做什么?”
汤燕卿坐在椅子上,满面苍白,汗珠子滴滴滚落。
他终于缓缓站起,向皇甫华章说:“好,再给我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我还是没有进展,我会自动辞职。我不配当警员!”
皇甫华章冷冷盯着他:“其实你当不当警员,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的念念,我的解忧!如果她们再回不来,你只是轻飘飘地辞职而已……我都觉得你现在的话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汤燕卿额头青筋直蹦:“你以为如果她们再也回不来,我就能活下去么?仅仅一个辞职自然算不上什么,可是我不能给警方抹黑。等我辞职之后,我会陪着她们一起死,我说到做到!”
汤燕卿这是太着急了,口不择言,可是周围的人都听出了不对劲。
皇甫华章果然冷冷地哼:“一起死?汤sir你太过分了。她们一定不会出事;要死,你自己死。”
汤燕衣又要冲上去,被警监死死拽住。
警监又吩咐人按住了汤燕卿,然后陪着笑送皇甫华章离开。
皇甫华章走了,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同情地看着汤燕卿。
六个月了,从前的英俊贵公子,此时发丝过耳、满脸胡茬。从前身上的警服一根线都不会歪了,而此时那堆布料胡乱堆在身上,就像一团破抹布。
这个人纵然活着,心气儿也早毁了。
汤燕衣看得更是心痛如绞,她忍不住含着眼泪走过来推开同事,亲自扶住汤燕卿:“小哥,你别听皇甫华章的。辞什么职,什么生生死死的,我看他自己才有嫌疑。”
汤燕卿轻轻闭上眼睛:“别说傻话了,不是他。他始终都在我们视野里,从出事到现在几乎每天都在你我面前出现。怎么可能是他。”
警监走回来,疾声厉色地催促汤燕卿:“快去见心理医生!你这孩子的状态真是越来越糟了!”
走远了的劳斯莱斯里,皇甫华章的神态放松了下来。双手扶着手杖上的水晶骷髅头,意态闲适地闭上眼睛。
夏佐这才转头过来问:“已经六个月了,先生还要等多久?”
六个月了,先生竟然就能这样稳稳地在原地待了这么久,而且看样子还并未做出离开的打算。先生怎么可以这么淡定,怎么可以这么放心?
换了别人,早就急着丢掉手边的一切,飞赴天涯了。
皇甫华章轻轻勾了勾唇角:“急什么。我想要的又不是这几个月,我要的是一辈子。只有付出这点时间料理好了眼前的一切,才有长长久久的将来。”
再说,汤燕卿又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若不是留在原地不动,让汤燕卿无迹可寻,那只要他一动,他敢打赌,汤燕卿一定会跟上来。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游戏,像狩猎,像钓鱼,段位低的才会追求场面的轰轰烈烈,而真正的高手可以屏息固守,直到最佳时机到来,一击致命。
汤燕卿只得去见心理专家。
进了约谈的办公室,便是一皱眉:“杜伯伯,怎么是您?”
杜松林也无奈地笑:“凭我跟你们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二伯给警局邀请心理专家,自然会想到我。况且你们警监先前让你看的几位心理医师,都没能给你带来什么积极的效果,他就想到了我。他希望凭咱们爷们儿这么多年的感情,我能帮你敞开心扉,好好地接受治疗。”
汤燕卿挑了挑眉:“我没事,只是急。”
杜松林轻叹口气:“急,就可致命。”
汤燕卿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杜松林摇摇头:“我知道别的心理医师为什么对你束手无措,因为他们忘了你自己也是犯罪心理专家。你对他们的手法早就烂熟于心,你知道用什么法子可以骗过他们,所以这么久以来你并未接受到真正的治疗。”
“这样是不行的,燕卿,你现在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你需要有人来帮你。杜伯伯不会破案,对法律知道得也不多,可是杜伯伯好歹在这个领域比你的经验丰富一些。让杜伯伯帮你。”
汤燕卿终于点了头。
杜松林缓缓道:“在杜伯伯面前可以放下防备了,将那自己完全交给杜伯伯。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走出眼前这个困境。”
汤燕卿的呼吸越来越缓慢,眼皮一点点沉坠,最终阖上。
杜松林的嘴角隐约勾起一个陌生的弧度。
正如杜松林所说,给汤燕卿的治疗过程难度极大。要时刻小心分辨什么是汤燕卿真实的心理状态,什么是他刻意的虚与委蛇。
一个小时的治疗过程下来,杜松林也累得一头的虚汗。一直回到家中,额头的汗还没消。
他怕自己这样子惊动了霍淡如,于是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屋,尽量不放出声音。
却见霍淡如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新闻,汤明羿的形象在电视屏幕上看起来那样魅力耀眼。尽管已经两鬓斑白,可是这个年纪的汤明羿却反倒是他最富有男性魅力的时候。
霍淡如看得目不转睛,当画面切换走之后,还垂首悄然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悄然落进了杜松林的眼底。
霍淡如也是警醒的人,猛地感觉屋子里有人,连忙回头,这才看见了杜松林。
霍淡如有些尴尬,急忙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松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出声?”
杜松林垂首淡淡笑笑:“呃,我开门总要出声的,可能是你没听见。”
又是深秋了,房子里没开暖气,有一点冷。
这清冷的寒意从两人之间传到霍淡如身上。她便连忙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走过来接过杜松林手里的公事包。
这才看见,他额角的发还都是湿着的。
她忙问:“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杜松林依旧淡淡地笑:“呃,是被警局请去给燕卿那孩子做心理疏导。那孩子的性子有多拧,而且他自己又是犯罪心理学领域的专家,想要让他‘移情’过来,真的太有难度。连我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放下对他自己意识的掌控。”
霍淡如便也叹气:“可不是。那孩子主观意志太强,这对心理医师来说是最难应付的病患。”
霍淡如跟杜松林是在汤明羿当选州长之后结婚的,没大操大办,只是办了简单的仪式,事后才通知亲友的。
霍淡如这一辈子都是要面子的人,她是不想让亲友知道,她是在汤明羿当选了的那个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杜松林一直陪着她,看她难过便安慰她,顺势求婚。她便也答应了。
多年坚持的距离,多年不肯点头,可是在汤明羿的选战大幕落下,当看见沈宛小鸟依人地站在汤明羿身边,看见汤明羿用那样隔着电视屏幕都能滴的出水来的温柔目光凝视沈宛的时候,霍淡如终究放弃。
他们两个就在翌日一早天亮便去登记注册,然后寻了最近的教堂,完成了这件事。
就连汤燕犀和安澄,也是他们两个礼成了之后才告知的。
自从跟杜松林成为了正式的夫妻,霍淡如自己也十分注意,尽量不在杜松林面前提起汤明羿和汤家的人和事。
这一回终于放弃了自己多年的念想,嫁作杜家妇,她是认认真真想要从头来过,好好地当杜松林的妻子的。
她便按着杜松林的肩头坐下:“你先落落汗,我去给你煮一碗枸杞茶来。”
杜松林便也含笑点头:“好啊,劳累你了。”
霍淡如提着他的公事包送进房间去,然后又进了厨房。客厅安静下来,杜松林则转眸望向电视。
他当然知道霍淡如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汤明羿,他早就知道的,他也全都理解,甚至从前霍淡如那些因为想到汤明羿而难过的时光,还都是他陪着她一起熬过去的。
可是人心就是这么奇怪,从前他和霍淡如不是夫妻的时候,他能够包容、体谅、理解;而现在霍淡如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他应该是如愿以偿了,可是他发现他的心反倒变小了。
他不能再接受霍淡如悄悄关注汤明羿,不能再忍受霍淡如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事实。
厨房里,霍淡如静静煮茶。
水开了,加入枸杞。小小的一颗一颗,嫣红的,在热水里起起伏伏,聚聚散散。
这半年多来汤家的情形是冰火两重天:于汤明羿来说,是鼎盛煊赫;可是于汤燕卿那个孩子来说,却是如堕冰窖。这些事她自然都知道,可是她都忍着,尽量在杜松林面前表现出不听、不说。
可是从她心底来说,对燕卿那孩子也是充满了同情。
忍不住想起从前亲眼目睹那孩子和时年在她的诊室里相对的模样,那时候她十分不以为然,可是却还是无法否认,那孩子面对时年的时候,当真仿佛是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