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燕翦回来了2
詹姆士便也点头。
“詹姆,咱们两家是姻亲,我也把你当成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看。所以我对你们的希望也是这样:不管咱们两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摊开来,一件件掰扯明白。如果自家人跟自家人还玩儿阴的,我老头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老爷子说话的语速语调还是平缓的,可是说到最后,还是让詹姆士惊出一额头的汗来。
急忙起身说:“您老说得对。”
老爷子放下了筷子,抬起眼来:“孩子,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呢,是来向我老头子问个方向:你们兄弟俩要拿回佛德集团了,是吧?”
之前股市的动荡,汤家岂能毫不关注。佛德集团的股票换手量极大,汤老爷子早就看得明白了。
詹姆士便也坦承:“正是。可是鉴于皇甫华章更早一步来汤家认亲,所以晚辈这次也想看看您老的意思。”
汤老爷子摇摇头:“那是你们佛德家族的内部事,我们就算是亲戚,也无权置喙不是。”
詹姆士便笑了:“晚辈明白了,多谢您老。”
正说着话,薛如可从外头疾步小跑进来,兴奋地禀报:“老爷子,四小姐回来了!”
汤老爷子霍地抬头:“你说谁?”
薛如可笑着回答:“燕翦啊。是燕翦回来了。”
詹姆士耳边莫名就像晴空里炸了一个雷。
他知道按着做客的礼节,他这时候就应该起身告辞了,别耽误人家自家人的事儿。可是说也怪了,他就坐在原地,两腿像是灌了铅,怎么都站不起来。
汤老爷子也忍不住看了他两眼,可是燕翦却已经一路从外面进来了,远远地都听见她撒娇的叫喊声,已是避不开了。汤老爷子便也豁达一笑:“詹姆,那就给你介绍咱们汤家最受宠的小女孩儿。”
燕翦是偷着走的,事先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汤燕卿当时在机场送行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安定,于是查了出入境记录,这才知道燕翦果然是跟着骆弦声一起走了。
得知情形,汤家上下虽然也都担心,但是她对骆弦声的心意,大家也都明白,便也只能由得她去了。只是多日担着心,这回终于平安回来了,老爷子自然是高兴。
燕翦穿了一套迷彩服,蹬着高帮沙漠战靴,背着一个几乎要与她一样高的双肩野外背包冲了进来,刚到门口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开了手臂,几乎是直接飞进老爷子的怀抱的。
“爷爷,想死燕翦啦!”
老爷子抱住小孙女儿,迭声地叹息:“你这小丫头,还知道回来!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地就偷着走了,你可知道爷爷有多担心!”
再希望子孙都勇敢独立,可是到了最小的这个,又是从小最爱娇的女孩儿,标准便也忍不住放松了。总免不了俗,也希望这个最小的女孩儿一辈子无风也无雨,哪怕在自己的羽翼下呆一辈子呢,汤家也养得起。
燕翦撒娇完了,还是正正经经松了手,将背包放在一边,就给祖父双膝跪下了:“是孙女不孝,让爷爷担心了。”
老爷子叹气:“快起来,别叫客人见笑。”
这一偏头,才冷不丁在老房子的幽暗里瞧见还站着一个人。
先没看清他的身材和神情,却先看见了他那双蓝幽幽的眼。
燕翦看见詹姆士,就像撞见了鬼。
她没想到,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祖父面前,她还是能撞见鬼,撞见危险!
她几乎直接从地上扑向他。
“你到我家来做什么?!”
燕翦怎么都没想到,从小算得上娇生惯养的她,在享受了22年的备受呵护之后,却在这一年遭遇到了这样一个魔鬼。
他夺走了她最美好的一切,却还阴魂不散,到大姐的店里与她吵架不算,竟然还跑到她家里来!
他到底要怎么样?!
在场的四个人都愣了。
老爷子眯眼望着孙女儿的悲愤,连忙向薛如可使了个眼色。
薛如可冲上去死死拦住燕翦:“燕翦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啊!”
燕翦指着詹姆士冲薛如可大喊:“薛叔你把他撵出去!撵出去!!”
詹姆士一脸死灰,一双蓝眼睛冰冷地盯住燕翦,缓缓道:“你别误会,我今天来是来拜见汤爷爷的,本与你无关。”
“你来见我爷爷做什么?我爷爷认识你是谁?!”燕翦岂肯善罢甘休。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说到这个话题,詹姆士新下的憋闷也是不打一处来。
最初遇见,他横着膀子撞落了她的伞。她直着脖子跟他吵架,却压根儿就没问问他是谁。
那次是陌路人,她不问倒也罢了。
可是接下来他在山上将她给……她竟然还是没问他是谁!
他都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可是他在她眼里、心里竟然就那么没有半点的存在感。就连让她问一声他是谁的价值都没有么?
“你是谁又关我什么事!”他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激起了燕翦更深的恨意:“我凭什么要问你是谁?你是谁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是魔鬼,是她活了22年遭遇到的第一个噩梦。她只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就够了,又何必知道他姓甚名谁?
如果可能,她想跟他拉开所有可能的距离,他懂不懂啊!所以她想知道他的身份做什么?!
薛如可眼见燕翦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都控制不住了,只好转脸向汤老爷子求救。
汤老爷子在旁悄然观察半晌了,这才亲自走上来抱住燕翦,柔声劝慰小孙女:“燕翦啊,你冷静!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途中太劳累了?”
祖父上前劝阻,燕翦不想被祖父给看出来,便只能死死忍住,甩开头去。
可是另外三个人都能看见,她甩开头去的刹那,眼圈儿已是红了。唇也是红的,是她自己用牙齿死死咬的。
汤老爷子揽着孙女儿的肩头,“燕翦,给你介绍,这是詹姆士·佛德。就是皇甫的弟弟。”
燕翦死死地瞪着他:“我管他是谁!可是他又凭什么到咱们家来?”
老爷子凝视着孙女儿:“你忘了,佛德家与咱们汤家还是姻亲。皇甫来过咱们家认亲,这回詹姆士刚回国,就也登门拜访了。”
燕翦头又是嗡地一声。
竟然,还特么是亲戚!
当年汤家的姑奶奶嫁给佛德家的那位姑老爷,在那段烽火年代代表着奔向自由,是一段浪漫佳话。可是她呢,时隔百年之后,她这个汤家的孙女儿又跟佛德家的男孩儿遭遇到一起,却怎么特么成了这么一段孽缘?!
好想骂娘!
她忍不住笑,这尘世的缘分真是特么的好笑。她死死盯着他:“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你却早就知道我是汤家人。所以你特么早就知道两家之间的这份关系了,是不是?”
明知道两家还算是亲戚,可是他却还是对她做了那猪狗不如的事?!
他还是不是人啊?
詹姆士嘴唇抿紧,说不出话来。
汤老爷子朝薛如可使眼色,然后劝说孙女儿:“燕翦啊,一路奔波也累了。你先回房间去洗洗澡,睡一觉。行李叫你薛叔给背上去。有什么话,等睡醒了,精神头儿足了,爷爷再听你说,啊。”
薛如可半扛半拖地将燕翦给哄了出去。堂屋里静了下来,汤老爷子的目光落在詹姆士脸上。
詹姆士只觉汗水成滴,顺着额角滑了下来。
他忍不住想起进门的时候,堂屋前面庭院里的天井。屋檐四角瓦片上的雨水汇成水滴落进青条石的井里去,水声空灵,滴答若琴。
“詹姆,究竟怎么回事,老朽我想先听你说。”
詹姆士立着,心跳如鼓。
“该怎么说呢,汤爷爷,我跟燕翦早就认识。不过是一场误会。那时候我刚回国,谁也不认识,巧合地在路上跟燕翦撞到一起过。我撞掉了她的伞,她怪我没有礼貌。我那天心情恰好很糟糕,就跟她吵了两句,于是……”
他尽量避重就轻地说。
反正他想汤燕翦也不会主动向她家人说起后来在山上的事。
汤老爷子听完,果然只是笑了笑:“原来如此。这样芝麻绿豆点的小事儿,亏我们燕翦还记仇了。詹姆啊,倒叫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詹姆士便也连忙躬身:“原本就是我得罪在先,还要请汤爷爷代为向燕翦致歉。等以后有机会再见面,我再当面向她道歉。”
话说到这儿,幸好汤老爷子没再深究,詹姆士急忙趁势告辞。
出了汤家的大门,詹姆士才敢抬手擦汗。这才知道,额发已经被汗水洇透。
不过……方才那样撞见她穿一身迷彩服,英姿飒爽,却偏偏见了祖父就像小女孩儿般直扑进老人家怀里的模样,叫他忍不住驻足回眸,望向那紫檀建起的深深楼阁,凝望一扇扇雕花密布的窗棂。
忍不住猜想,哪一扇才是开向她的闺房?
听见层叠的庭院里一进一进传进来回声,送客了。
燕翦知道那个魔鬼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