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这孽缘剪不断4
那一声近乎凄厉的叫声,果然将他吓了一大跳。
玉环又成功捉弄一枚人类,于是高兴得拍着翅膀,用人类汉子的声调哈哈大笑,连头顶上的翎毛都舒展开,得意得不要不要的。
詹姆士还没回过神来,簪花已经听见动静,出来迎接。
隔着中古那条摆满了古雅物件儿的门廊,两人四目相望。詹姆士是还没从被玉环的调戏里回过神来;而簪花则是莫名地一脸惊恐。
詹姆士不由得皱眉。
幸好玉环一声坏坏的招呼:“小花儿,见客啦……”
这句实则不是谁教的,是玉环看电视自己学的。每当来客,不见簪花出来应门的话,它就一副鸨儿娘的模样这么叫,恼得簪花好机会都想把它给炖了。
簪花便赶紧收摄心神,向詹姆士躬身:“您好,请进。”
店里,燕翦听见玉环的叫声,也知道是来了客人,也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想到,一抬眼看过去,却是撞进詹姆士的蓝眼里。
燕翦如见鬼火,惊得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詹姆士心下也是暗叹。这家店还真是与众不同,在店门被一只鹦鹉调戏,接下来被店员当鬼一样地看,这会儿又是被燕翦如此嫌弃。
他转了转颈子:“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着四下打量:“你这不是开店做生意的么,凡是进门都是客,我凭什么就不能来?”
心里默念:乔治说了,叫他跟汤家设法多亲多近。对于他来说,汤家的门槛就是这位汤四小姐。他若想踏进汤家的大门,他就得先跨过汤燕翦这根门槛。
纵然他也有些无法面对,可是也总得面对。她就是再敌视他,他也得忍过去。
“不好意思,小店不想做你的生意。”燕翦却毫不客气,一脸的清冷。
詹姆士负手冷笑:“凭什么?是担心我没有买东西的诚意,还是怕我付不起钱?”
“都不是。”燕翦两眼烧起怒火:“做生意也要看缘分。本店售出的商品都讲缘分,不仅谋利。就算你有钱,可是倘若不投缘的话,我们也不会卖。”
詹姆士傲慢地耸肩:“说得那么玄虚,真可惜我是个m国人,听不懂。在我们的字典里,只有‘合法’这两个字。至于缘分不缘分的,跟法律不沾边儿。我只知道你这是开门迎客的店面,我买东西付钱,你就不能将我拒之门外。否则你就是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我可以告你的。”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几乎贴着燕翦肩头,低低垂头在她耳边:“更何况你也不是这间店的主人。我听说这间店的主人入狱去了。我想你总不希望店主违法入狱,这间店随之也再干出什么违法的事儿来吧?”
燕翦果然神色涌动。
他垂眸,蓝眼盯紧燕翦的神色,缓缓说:“你们汤家可是律政家族,岂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办出违法的事来,你说是不是啊,汤四小姐?”
燕翦恼怒地攥起拳头来,仰头怒目而视。
簪花看情形不对,赶忙上前揽住燕翦的手臂,低声劝:“燕翦!”
燕翦冷静下来,环视四周,想起这里是大姐的店。时时处处,光影明暗交界之处,仿佛还能看见大姐宁静的身影、恬淡的笑颜。她的心便恢复平静,淡然点头:“好,你选。”
说完便淡然转身而去,不再理会他。
詹姆士看似夺下一城,可是自行在店里转了几圈儿,都没见她再抬头看他一眼,心里顿感索然无味。便忍不住又走到她桌边去:“其实我也知道汤四小姐方才为什么那么不待见我。”
燕翦终于停下笔,抬眼盯住他。
他心下得意,唇角便忍不住微微一勾:“汤四小姐见我就生气,自然是以为我到这店里来是为了你而来。其实汤四小姐真的错了,太过自作多情。我来这店里真不是为了你来的,我真的是来买东西,仅此而已。”
他的话音飘落,燕翦一把就抓起手边的歙砚来。
她也顾不上砚台里还有磨好的半池子墨,指头尖儿都浸成了黑的。歙砚石头上那天然的眉纹几乎像是她指甲掐出来的。
簪花也吓着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赶紧上前攥住,低声劝:“燕翦,手上都是墨,小心染了好端端的衣裳!”
燕翦用力用力地吸气,朝他高高扬起头:“是么?那先生挑选完了么?先生这么里里外外都绕过三圈儿了。既然是诚心惠顾,请带着挑选好的商品结账离开吧。小店要打烊了,不好意思。”
詹姆士左边眉毛高高扬起:“打烊?你歪头挂着的铜牌上铭刻的营业时间却还不到。”
燕翦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东主有喜,提前打烊,不行么?”
詹姆士复述了一声:“东主有喜?”
燕翦浑身冰凉:“是啊,临时东主,就是我。我有喜事,要提前打烊,你管得着么?”
簪花小心走到詹姆士身旁:“先生,请问看好哪件了?我帮你结账。”
詹姆士只好胡乱指了架子上一尊蓝釉的佛头:“就那个吧。”
簪花赶紧嘴甜地称赞了一声:“先生眼光真好。那佛头上的蓝釉不是普通的化工釉,是古老的青金石磨成粉做成的。青金石是药师佛的法宝,能护佑先生身体健康。”
詹姆士结账走了,燕翦还余怒未消,指着空下来的架子吩咐簪花:“把那个老树根雕的钟馗摆上头。对,最难看的那个!”
詹姆士回到住处,本是随便将佛头丢在一旁。
可是说也奇怪,洗完澡吃过了晚饭,还是忍不住给拎回来,打开了包装纸。
佛教理念更容易切合东方人的思维方式,对他本来没什么吸引力。可是中古那店里摆的大多数是这些玩意儿,他也无从选起。也许选中它,只是因为它也是蓝色的,正好对应上他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只看得见蓝色的佛头。这或许也是一种她所说的缘分。
他捧着佛头四处看了看,将架子清出一个空位来,将佛头摆上去。
佛眼低垂,悲悯尘世。
他看了会儿,还是看懂了那神色里的意味,便叹了口气。
这尘世里挣扎的人,谁心里没有脏污,谁不曾也在某些时刻祈盼过,能有人垂怜、救赎?
这样想想,他却又忍不住皱眉。因为这样的思绪会让人觉得自己渺小而软弱。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那佛头,而是回忆今天的事。
反思过后,不由得长眉皱紧。
他今天这是又干了什么?本来去那店里是想设法修补跟汤燕翦的关系,可是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岂不是越闹越僵了么?
小华莱士的案子上庭,媒体都在聚焦。
时年代表《深喉》前去采访,在庭审现场也遇见了代表《黑幕》的小鲵。
小鲵主动上前打招呼:“hour姐,我是小鲵。从前跟熊姐的小鲵,hour姐多多照顾。”
时年心下悄然一叹息。当日她和熊洁因为采访汤燕卿而在媒体坐席彼此互呛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是这么快眼前的人就换成了新人。
一个媒体当然不会因为一个记者的死去而倒闭,可是此时面对着另外一张面孔却让时年十分不适应。尽管眼前的小鲵是主动上前来打招呼,比熊洁不知客气了多少倍,但是时年还是忍不住会想念当日熊洁的唇枪舌剑。
时年微笑:“小鲵你太客气了。你现在是主笔,你的许多稿子我都有拜读,十分厉害。”
小鲵却耸了耸肩:“可是hour姐也知道的,传媒界看的不仅是笔头,还要拼人脉。笔头再了得,倘若没有人脉,挖不到资源,那也一样只能垫底;反过来就算笔头略差,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一样可以顺风顺水。”
时年倒也点头。传媒业是一个论资排辈的行当,倒不是说要熬年头,说的是要积累人脉和资源。小鲵是取代了熊洁异军突起的,但这是在艾利的强行扶持之下。小鲵自身毕竟资历尚浅,在业内没什么太多的资源,所以一旦失去艾利的支持,难免就会碰壁。
这样的事情,时年自己也曾感同身受,于是拍拍她肩膀鼓励道:“别灰心。任何人的资源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时间是最好的铺路石。只要你耐得下性子,你的资源就也会自然而然丰厚起来。”
时年一番肺腑之言,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抬步离去,小鲵回头就跟她助理丘园一声冷笑:“她又是凭什么,还不是靠男人。康川大学的案子挂上了理事长,接下来又跟汤燕卿在一起。就是今天的庭审,检控官是汤家的世侄女;辩护律师是她前夫。就凭这样的关系,她当然能拿到首屈一指的资源,写出稿子来又有什么稀奇,自然能压过咱们一头去。”
媒体从业者的收入都与发稿的数量和销量直接挂钩。这回的采访明摆着他们的资源就不敌时年,所以可以想象销量肯定会有差距。丘园自然也跟小鲵一条心,忍不住跟着一起呛声:“可不!就连被告小华莱士他爹,背后竞选最大的金主不也是皇甫华章么!这么一来控、辩、家属三方都是她的独享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