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误入豪门深处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霍淡如便也皱了皱眉:“……小宛,燕卿的年纪也不小了。他小时候爱说爱闹倒也不打紧,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是该本本分分找个人、认认真真谈一场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了。”
沈宛一怔抬头。
这天下班,时年接到了向远的电话,说希望时年能陪他一起出席一个聚会。
仿佛很担心时年会拒绝,向远的语气里完全是放低了姿态,带着低低的恳求。
“……不是特别严肃的场合,你放心。只是类似家族聚会的场合,大家都会很放松。实在是规定家庭成员都要出席。时间,可不可以拜托你这一次。”
时年举着手机立在傍晚的微风里,忍不住想起从前向远从来都不带她出席社交场合。开始是因为她怕生,接下来是因为她无法顺利掌握英文口语,再后来……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渐渐习惯了那个陪在向远身边、充当女伴角色的人是罗莎。
她曾经真的很希望他能对她发出这样的邀请……可是现在,这个邀请当真来了,她的心下却再难找到如愿以偿的快慰。
她有些迟疑:“阿远……我虽然与你一起进行婚姻咨询,但是不等于我们还能够回到从前的关系。阿远,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事实上,我都已经不再是你的家人。”
“不如你去邀请罗莎,好不好?”
向远在手机里失望地低低喘息,半晌才说:“……时间,算我求求你。我真的无颜单独去见那些世交——你也知道我这人从小在一群孩子里便被期望很高,如果被他们知道我的婚姻这么失败的话,我真的,抬不起头来。”
霍淡如的话又在耳边回旋:如果这个时候你强行离开向远的话,时年,你会彻底毁了他……
时年轻轻闭上眼,眼前又是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眉眼宛若工笔细细描绘而出的男子。他言行举止全都完美优雅,他对自己的每一个细节都几乎到了苛求的地步……她看见他在爸浑身鲜血的病床前,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说“时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时年和师母一生一世。
时年听见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
康川大学外,时年穿了一件灰蓝色的雪纺小礼服裙,立在渐渐暗下来的黄昏里,等着向远来接。
今晚汤燕卿有事,说要回警局去,她跟关椋一顿拜托,这才叫关椋帮她保密。
一想到他若知道她又跟向远一同出去了,又不定要怎么不高兴。
夜风徐来,撩动雪纺的裙摆,柔柔贴着小腿回旋,宛若轻柔的水波。
时年忍不住悄然叹了口气。
这般忐忑不安的心情——怎么觉着汤燕卿才是老公,反倒向远成了那个不该出现的第三个人?
时年在专心等着向远开车来,目光便也专注地在搜寻蓝色的宝马,而没有注意一辆黑色的doubler用极慢的速度缓缓驶来。
车里的人眯起眼望向前方,风挡玻璃宛若一个画框,将漫天的晚霞框进来作为画面的背景,而前景的焦点是那个侧身立在风里的女子。
她穿灰蓝色的雪纺小礼服,长发微卷,垂落腰际。
那袭小礼服的颜色便像是这层层涌上来的夜色,可是当裙摆随风裹着她玲珑的曲线飘动的时候,却又像极了天边的流云。
这样的她,飘逸灵动,顾盼生姿。
实则这衣裳的颜色略有些暗了,可是她却十分大胆地选配了灰粉色的高跟鞋与同色的手袋搭配,便将一身装束的底色全都调亮,更加凸显出她气质中甜美的那一面来。整个人看去,既完美地融于夜色,又轻盈甜美地从夜色中浮凸而出,令人忍不住地悄然心跳。
满天彩霞,仿佛只为衬托她的美丽。
他便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已经吩咐了叫司机用最低限速尽量慢地驶过她,可是车速纵然再慢,又能慢成牛车么?所以车子还是无可挽留地缓缓从她面前滑过。
有那么一瞬,她飘扬而起的裙摆都滑过了车身,就在他身畔的车门上。
他与她曾经近得只隔着一层钢板,可是——不过转瞬,车子便带着他,走得远了。
他只能回过头去,从车后窗玻璃再留恋地望着她的身影。
可惜曾经那么地近在咫尺,她却也未曾留意他与她的错身而过,她依旧扬首望向距离她较远的车道,认真在车河里寻找宝蓝色宝马的影子。
坐在车副驾驶位的黑衣男子夏佐(此名原意为:猎人)又如往常一样,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更什么都不会向主人问起。
却没想到,今天的主人非但改变了一向端正的坐姿,而为了多看那个女孩子一眼而刻意扭头回望良久;更没想到,主人在重新端坐之后,忽地轻声开口。
“她好美。是不是?”
夏佐有些犹豫,不知该出声还是不出声,最后只从座位上歪过半边身子来,没有敢看主人的眼睛,只是简洁地点了点头。
只因为——主人也许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在发现了路边的她后,主人便忽地吩咐司机转到最靠近路边的车道来。
夏佐原本有些担心,低声提醒道:“先生,她已经见过我们的车子超过三次了,所以这样贸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会认出来。”
彼时主人只是自信地微微扬起下颌:“最近的距离未必就是视野最佳的焦点。你瞧她的视线高抛很远,更留意距离她较远的车道,便反倒不会更多留意最挨近她的车道。”
“中国人管这叫‘灯下黑’。”
果然,他们的车子几乎就贴着她的身边开过去,她也竟然并未过多留意。
向远的车子终于到了,时年上车,撞上向远惊艳的目光。
尤其是今晚看见时年穿的灰蓝色,以及高跟鞋和手袋的灰粉色,正好与他身上最爱的银灰色西装相得益彰,他的心下便更是止不住的欢喜。
时年略有些尴尬,向远便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时年连忙避开,“我自己来。”
她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避开向远略有失望的眼神,尴尬地将手里的一个礼物盒举了举:“听你说今晚的主角是位姐姐,而且是古董家具猎人,所以我给她选了一个中东风格手工银制手镯。不知道她能不能喜欢。”
向远开心一笑:“我相信你的眼光,她一定会喜欢。”
车子直接开上山,穿过一排尖顶的白色住宅群之后,远远地望见一座粉墙乌瓦的中式建筑。浓郁的古老气质,在这片他乡的国土上显得格外醒目,叫时年惊讶得忍不住低声叫出来:“天,看那古宅子!”
恍惚之间仿佛回了祖国,又回到那片熟悉的天地之间,又能呼吸到那熟悉的空气。
向远微笑起来:“几乎每个见了这片宅子的人,尤其是华人,都一定会忍不住尖叫。”
车子停在宅院外,向远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开门扶时年下车。自然地向时年弯起手臂。时年便也垂下首去,将手臂伸进了他的臂弯。
此时夜色幽蓝,远处山坳漾起山下城市里的灯火,细细碎碎,宛若璀璨的星河。而那座恬然宁静的古宅,就坐落在那片星光里,幻光起舞,宛若走进神话里的大宅。
门口有中年男子恭立迎宾。
吸引住时年的是那男子即便上身微微鞠躬,可是两条腿却依旧并得笔直;而脚上还穿着一双及膝的马靴。从这身做派便能看出当过兵的经历。
向远忙远远走上去,反倒恭恭敬敬与那人说话:“薛叔,怎么好意思叫您迎出来。”
那人慈祥微笑:“这是家里的老规矩,应该的。”
说罢目光向时年望来,含笑微微点头:“这就是时年吧?向远你真是好福气。”
时年便也循着向远方才的称呼,恭恭敬敬鞠躬:“薛叔您好。初次见面,晚辈给您行礼了。”
那男子连忙拦住:“千万别,千万别。实则我方才直呼向远和你的名字,已是这新时代的改变了。要是过去,我得叫你们向少爷、向少奶奶的。”
时年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颤,心说:这是谁家呀,怎么这么大的规矩?
宾客陆陆续续地来,果然都不是一个人来的,或者是一家,或者是夫妻情侣两人。
向远遇见来人都寒暄两句,便挽着时年进了那宅子。
觑着向远寒暄完了,她才终于寻着机会问:“你还没告诉我,这是谁家呀?”
向远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便一声笑,走来一个穿了麻纱改良式禅意长裙的女子。个子中等的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清澈通透之感,立在灯影里柔软地微笑,一双眼却有着能洞悉人心的锐利。
“阿远,你终于来啦?”
向远便安慰地拍了拍时年的手,握着她的手走上前去迎着那女子:“燕声姐。这一走半年,欢迎你回来。”
没想到那个女子却更早地将目光落在时年面上:“这位就是弟妹吧?”她主动朝时年伸过手来:“时年你好,我是汤燕声。”
时年心下忽悠一晃,险些接不住汤燕声递过来的手。
还未必就敢确定是“燕”,此时又加上了一个“汤”,她如何还能不明白她这是懵懂之间踏进了谁家的宅院!
怪不得无论从宅院本身,还是迎客的礼数,都是这样大的做派!
可是就算再惊讶,此时也已经置身其间,想要回头逃走已经不现实;更不能现在就当面质问向远。她只能深吸口气,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伸手握住汤燕声的手:“大姐你好。之前不知道是要来见大姐,我便草率地选了一个小礼物,也不知道大姐是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