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总在我心防最柔软处
时年的直觉没有错,虽然摄像头的灯光没有亮起,但是网路对面的确坐着一个人。
大大的显示屏像是一块巨大的画布,时年是画布当中唯一的焦点。
那人陷坐在巨大的手工订制沙发里,长腿翘起,含笑望着画布当中的时年。
她面对挑衅的时候,双眸晶灿动人,甚至不自觉掐着小腰,一副不肯屈服,反倒想要迎难而上的姿态。
她俯身朝向屏幕来,目光咄咄逼人,像是看透了显示屏对面的人。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她俯身而来的时候,她那件领口比较宽松的t恤却出卖了她,将她内里那美好的弧线全都呈现在他眼前。
他自动略去她说话的内容,只留下她甜脆宁静的嗓音;他眯眼盯着她那美好的弧线……喉头不由得上下滚动。苍白修长的手指,不由得紧紧扣住沙发扶手。指尖抠进那柔软珍贵的头层小牛皮里去,留下深深的印痕。
警局。
汤燕卿听说了情况也直接回到警局来。
关椋已经在他那个三个显示屏一字排开的酷炫工作台上开始了忙碌。
汤燕卿抽空看完了辣妹子的那封信,又听贾天子将时年的反应讲述一遍。他眯了眯眼,却也还是点头:“她处理得很聪明。”
“不错。”贾天子对这一点也赞同:“显然辣妹子是想从此脱离周萍这个身份,出了校园之后就跟康川大学的一切斩断联系。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正如她这封炫耀的信里所说的,我们将很难查访到有关于她真实的身份和踪迹。”
“时年则是利用了辣妹子想要炫耀的心理,反将一军。她让辣妹子的炫耀没有得逞,将这封信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所以辣妹子一定会觉得不甘心——正如时年所说的,她一定还会设法出现来检视胜利果实,甚至想要试一试时年能不能再认出她来。”
“这就给咱们创造了再度找到她,甚至抓捕她的机会。”
贾天子的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时年的赞许,汤燕卿听得舒畅,忍不住抿起了唇角,一派骄傲。
贾天子瞟了他一眼:“我好像没有明确夸出来啊,就能美成这样儿么?”
就在这时,关椋忽然一声咒骂:“shit!”
汤燕卿和贾天子便连忙凑过去,看原本十指如飞的关椋,忽然懊恼地一砸键盘。
“就差一点就追踪到了,不过对方的防火墙也做得很高明,我刚一试探,立即就切换了。”
“别急。”汤燕卿伸手按住关椋的肩膀:“这将是一个大型游戏,咱们得耐心去玩儿。不过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也说明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儿了,不是么?”
四年了,他一直都在找那个人……四年里他们冥冥之中许多次面对面,可是随即那个人就闪身而去。
四年了,他连四年都忍过来了,从最初的心急若狂,到如今的淡然自若。他便已经不介意再找他多少年。
总归这一生,他总能找到那个人就是了。他不急,他会学着跟那个人一样地耐心,他会慢慢陪着那个人一起玩儿。
回到宿舍,太晚了,他便忍住没去敲她的房门。
窝在被窝里,却心情难以平静,像个情窦初开、刚刚得了一点甜头的毛头小子。
翻过来,又掉过去,还是忍不住抓起手机来。
又不确定她是否睡了,便点开talk,发问:“睡没?”
手机在耳边嗡地一声,吓了时年一跳。打开talk一看,时年以为自己穿越了——怎么是自己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问“睡没?”
完了,是不是今晚被辣妹子突然消失的事儿给刺激着了,所以之前梦游了?
攥住手机,她紧紧闭了闭眼,忽地就想明白了。
是他!
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换上自己的手机卡,给他发短信:“咋啦?”
瞧她语气里不自觉露出的大妞的口气,汤燕卿便忍不住笑。
字斟句酌了半天,还是觉得最好不要提之前图书馆的事,还是决定说公事比较安全,于是发过去:“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皇上和雀儿(读音:巧儿)都担心你,问你想不想撤出去?”
时年呛了一下:“雀儿?”
“皇上”还好说,肯定指的是贾天子,虽然是“假的”。
却也随即会意,她忍不住笑的将手机贴在脸上。
关椋的“椋”是椋鸟,鸟儿在北方的儿话音里可以成为“家巧儿”。
因为她前头不小心露出的“咋啦”,于是他便回应以另外一句北方的儿话音。
她止了笑,认真按下:“不撤。反正也暴露了,就算离开康川大学,他们一样还是知道我任职《深喉》。”
想了想,又按下:“而且……我也喜欢继续对当你的学生。教授,我会跟你好好学习。”
收到信息,大喜过望,按下:“那就学一辈子,好不好?”
“向律师,向律师?你走神了。”
房间里静静的,放着一首平缓的钢琴曲,向远和马克在两张相对的沙发上坐着,中间隔着大大正方形茶几,茶几的边长超过一米五。
向远膝上放着笔记本,他原本应该正在仔细记录着马克的口述。可是不知道是今天的阳光太过柔软,还是茶几太大而隔开了太大的空间,还是那钢琴曲叫人的心思跟着平缓下来,总之,向远竟然走神了。
向远连忙回神,歉然地道:“不好意思。马克你继续。刚刚说到哪儿了?”
马克叠起一条腿来,双肘平方在沙发左右两边扶手上,十指相对抵住下巴。
“向律师,我是问你有没有过跟我一样的想法——你有没有曾经希望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向远尽量放轻松,耸了耸肩:“有过啊,蜘蛛侠。甚至曾经认真地考虑过要到宠物市场去买一只剧毒蜘蛛,回来咬我一下。”
“呵。”马克笑了下,可是那笑声却极短促,分明有些失望。
向远抬眼望他:“好像每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吧,青春期的时候,崇拜英雄,想让自己也能成为那个英雄。这种感觉可以被称为‘英雄情结’。”
马克不以为然地抬眸望了望天棚:“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向远眯了眯眼:“好,我们回到你的讲述。你说你想称为周光涵,于是爱上他喜欢的女孩儿,也恨让他讨厌的人,所以杀了肖恩,伤害了那个叫nana的女孩儿。”
布置华贵的房间,散发着欧洲中世纪一般的气息,马克苍白修长地坐在那古老的沙发里,被那繁富的花纹映衬得面颊更加苍白、目光更是空洞。
“没错。我做的事就是我应该做的。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却我这样是犯罪的?”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马克总是很轻易承认他做了什么,可是他也坚持认为自己无罪。
如果这样的马克上了庭,一旦当着陪审团的面认了杀人,那就定罪了,不会给他机会再说自己无罪了。向远已经跟他耗了一个上午,教他如何面对陪审团,如何应付检察官的质询,又如何利用法庭上的情绪……
可是显然,都白说了。
向远只得告辞,起身走到外面。马克的母亲迎上来,搓着手紧张地问:“向律师,马克他怎么样?”
向远只能摇头:“不过却不等于没有办法。既然他现在的情形是这样,我们可以带他去做一个心理学测试,到时候请心理学专家作为专家证人上庭,帮我们向法官和陪审团证明,当时马克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
“就像他自己所说,他想要成为另一个人。所以那时候杀人、伤人的不是马克,而是他心理幻象中的另外一个人。”
马克母亲登时双眼一亮,“好啊!只是这位专家,还要请向律师帮我们审慎选择。”
向远匆匆告辞离开马克家,钻进车子便一把扯掉了领带,双手耙乱了头发。
马克那句话不停不停在他耳边回旋:“向律师,你有没有想过希望变成另外一个人?向律师,你想没想过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彼时出神,便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
他双手按住头,挣扎地趴在方向盘上。
眼前又是没有尽头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尝试着喊过,声音很大,甚至撕心裂肺到喊哑了自己的喉咙。
可是外头却没有一点动静。
他伸手去摸墙壁,软包的触感给了他答案:原来他是被关在一间做过隔音处理的房间里。所以他再喊多大声都没有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已经绝望,已经快要发疯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台迷你小电视。却不是让他看电视解闷儿,那黑白电视里面只有模糊朦胧的画面,就像是用红外摄像机拍摄出来的效果。
他从那画面里看见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可是那拍摄的角度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所以画面里没有那两个人的脸,甚至看不见能用于身份辨识的上半身。有时候只是两人的脚,有时候只是两人模糊的腰部……
那些零碎的画面前后并无清晰的逻辑关系,也听不见交谈,可是他却是能看明白,那个男人不断地在伤害那个女孩儿!
他摸她。
她吻她。
他甚至还……!
他看了很久,他用力摒除脑子里的昏乱,他仔细去辨识那个女孩儿身上经过红外处理的模糊的任何特征。
他认出来了,果然就是时老师的女儿!
时老师曾经与他十分怅然地讲过,说当年时年还小的时候,他没怎么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他说这么多年的六一儿童节,他只有一次好不容易请个假想带女儿去公园玩儿,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女儿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结果他想一个案子想得出了神,将女儿的脚丫给绞进车轮里去都不知道。
后来时年的左脚脚踝上就落了一个疤,去不掉了。他说幸好那伤疤的形状还算好看,就像一对小小的翅膀……
他认出来是时老师的女儿之后,他便更加紧张。他就盯着那画面不停不停地看,看得眼睛都累的滚落了泪,看得本就昏乱的脑袋变得更加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