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一把这话撂出来，柳如涛抬眼儿瞧了瞧姚爷，低头冷笑了一声，“那这么说，就只有打了。”
    说着，他头一个迈步走到了院子里，随手把身上的大衣扥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转过身就往佑一他们那儿看了过去。
    佑一他们是跟在后头出来的，南将军提枪要上，却被江佑一扯着胳膊拦了下来。
    姚爷迈步走上去了。
    他一手提着流星锤，敞胸露乳是须发怒张。对面那柳如涛去了自个儿的大衣，又套上一身玄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弯月短刃，此时此刻，他面色似雪非似血，双眉如刀真含刀，活脱脱如柳一刀在世一般。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连风也都没有了声音。只有这一轮明月，一方空地，一片肃杀。
    柳如涛先动了，提步向前，提刀出鞘，就这一瞬，快，太快了，快到月色都被斩成了两截，快到姚爷只能将将的退了一步，就看着自己的血花飞洒在空中。
    到底是让开了这一步，只是胳膊上被拉了个口子。
    血花还在空中飞洒，柳如涛在姚爷的背后站定，短刃上的鲜血，与那空中的血花近乎是同时滴落在地，而他的声音也是这时才传了出来，“你为什么没有还手。”
    “老子心中有愧，让你三招无妨。”姚爷洒脱的说道，他甚至都没有回转过来，就那般的站着。
    柳如涛紧了紧手中的短刃，仰天一啸，足下生风，他将步子一迈，就一卷狂风一般，从姚爷的背后，一直刮到了姚爷的身前。
    这狂风里头可净是刀子。
    这数不清的刀子，将姚爷浑身上下割了个遍体鳞伤，要不是他守着一口真气，只怕站那儿就得疼死过去。但是他一声都没叫疼，反倒是笑话着：“四哥的这一招我见识过的，你没使劲儿啊。咋的，没吃饱么？”
    “是你要让我三招，那我就慢慢儿来。”柳如涛也笑了，不过他笑的够狰狞，笑的也够伤悲。
    姚爷则喝骂道：“是爷们儿就给我来个爽气的！扛得住是爷本事，扛不住是爷欠他的！”
    “你永远都欠他！”柳如涛怒啸了一声，高举短刃，就这一刹，他手中的弯刀竟好似将天上的那轮明月给偷了过来。整片夜色都失了光华，所有的明亮都汇聚到他的手上。
    “不行，姚爷扛不住的！”正如瞬间就判断出来了，柳如涛手上的这一击，那可是柳一刀的毕生绝学，威力太过饱满，非但姚爷扛不住，他自个儿估计都没法儿完全掌控，“他也会失控爆炸的！”
    说罢，她迈步就要冲上去，可是佑一也将她拦了下来。
    “有些事我们能管，有些事我们多说一句话都不行。”佑一拉着正如，眼望着姚爷，咬着牙说道。其实他又何尝看不出来，柳如涛的这一击，已经是杀招了，必死的杀招啊。他又何尝不知道，姚爷如果不还手，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但是他不能管。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就像姚爷说的，扛得住是他本事，扛不住是他欠柳一刀的。
    这一轮明月终究脱手而出，姚爷望着它，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
    自打他知道，柳一刀是被挑唆而来，自己是错杀同僚后，他的内心就已经埋下了这个节。所以后来，这第二到第七执行长，想干什么，在闹什么，他都没有管。
    他跟自己说，是要全神投入到对前尘的追查之中，无暇它顾。可追查前尘这个差事，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阳光是炽烈的，炽烈到逼人夺目，炽烈到让人无法接近。可月色却是柔和的，柔和的就如牛奶一般，顺滑、温柔，可这温柔里也有着让人沉沦下去，无法自拔的力量。
    越是接近这一轮明月，姚爷的心就越是沉沦。
    他沉沦在安详之中，多大的愧疚也都不见了。他沉沦在愉悦之中，多大的压力也都不见了。他沉沦在死亡之中，多大的困难也都不见了。
    他甚至在这轮明月里看到了一位女神，正向着自己敞开了怀抱。可就在那女神近到咫尺，就在自己将要投入女神的怀抱前，这轮明月忽然不见了，女神不见了，愉悦消失了，安详也没有了。
    姚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才鬼门关前溜了一圈儿，生死线滚了一遭，顿时全身上下都被那虚汗给浸透了。
    “有兄皆分散，无处问死生。爱他明月好，憔悴总关情。”柳如涛说着悲情的话，将那短刃又收回了腰间，将长袍退下，又换上了自己的大衣。这才又看向了姚爷，“我要你记住，你是永远欠着他的。”
    姚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这一个，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竟然有种鼻子发酸，眼睛发涨，有点儿想哭的意思。
    柳如涛可再没理他，而是又看向了江佑一：“现在，我能听了么。”
    江佑一看着柳如涛的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江湖儿女话不多，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足够。
    “田野是你的表弟对吧。”江佑一看向了田青。
    “那是额田家的骄傲。”
    “现在你们家的骄傲怕是出事儿了。”佑一说着，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张口突出一瓣花瓣来，又将它递给了田青。
    田青将这花瓣拿在手上，而这花瓣就跟此前落在佑一手中时那般，化作了粉尘，又扑入了田青的口鼻之中。
    田青也一如那时的佑一一样，凝眉侧目，仿佛在听着什么。
    等他听完，急忙看向佑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还不到一个时辰。”
    “我这就去。”
    田青说着，转身就走，江佑一也是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你现在去了，那就是害他。”江佑一说着又看了柳如涛一眼，想了想还是说道，“再说了，我还没能确信，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我现在也不能放你走，万一你跑了呢。”
    “到底什么情况。”
    这句话是好几个人同时问出来的。
    “啊，是这样的。”江佑一拍了拍手，“情况就是，咱们耽搁小半天了，现在该回到正事儿了，咱们得抓飞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