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子这次想了好久，然后才开口道：“这份报告都是概念性的东西，内容比较新颖，但是重要点都缺失了，也只能看个新鲜。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特别值得参考的内容。”
    “在取得星际航行能力之前，我们不太可能遇到更多的低级文明，所以……”
    于易峰点头表示同意。什么“灵等级”云云，听上去非常玄奥，糊弄张鹏这种小朋友还不错，但糊弄于易峰等人就不够格了。
    实际上，“灵等级”和某些游戏中的“种族值”没什么太大差别。
    它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并无大用，难道还能给人分个三六九等吗？况且，报告上面没有任何数值计算方面的内容，并没说清楚什么情况能得高分，什么情况会扣分……
    “但如果，我们能跳出这份报告的内容进行思考，会得出更多的结论。”
    “我们假设这套评分系统是确切存在的，并且里面的内容是真实的，那么……更加聪明的外星文明，为何要搞出这一整套系统，对低级文明进行评判呢？”百合子问道。
    为什么要搞一个评分系统？
    面对这个问题，于易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外星人的事请，谁知道它们是这么想的。说不定就是吃多了撑的，人类还能猜透它们的想法吗？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百合子这样说必然是有原因的。
    “我在想，低级文明是不是有很多……如果文明是非常稀有的，好像没必要花大力气去设计一整套评分吧？很显然这套评分体系其中的蕴含思维还是非常严谨的，应该花了不少力气。”
    她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低沉：“我的意思是：既然生命普遍定律在这个宇宙中很可能是真的，那么……智慧文明，是不是也是普遍的呢？”
    “只要是能进化出大型生物的星球环境，是不是大概率会出现智慧文明？”
    “如果智慧文明也是普遍的，这套评分系统的价值才会更高。因为它能更加快速地判断低级文明的潜力……”
    “如果……智慧文明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这套评分系统好像没什么作用吧？凤毛麟角，本身就代表着高价值！”
    这一番话倒是于易峰没有想到的。他听了以后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当中。
    百合子说的全都只是假设，没有任何依据，完全就是发散性质的思维。但总体来说，这样的分析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从这一套评分系统，联想到……这个宇宙中，智慧文明是不是普遍的？
    如果文明是普遍的，一套评分机制固然有更大的价值。如果文明是罕见的，搞这种评分有什么意义？
    也不尽然……地球上的钻石虽然罕见，但也有三六九等啊。翡翠玛瑙虽然稀有，但也有各种品相种头。
    也不对……钻石、翡翠的罕见，与宇宙级别的“罕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宇宙级别的“罕见”，至少也得亿分之一吧！
    这里的亿分之一可是以恒星为单位，也就是一亿颗恒星包括其行星，才出现一个智慧文明，不管是低级还是高级。
    这才叫真正的罕见！是烂大街的钻石完全不能比的。
    而宇宙中的“普遍”，也不是说一个行星系统就有一个文明这样的稠密程度。
    银河系的恒星，总共几千亿颗！整个数量如同过江之鲫，就算一万个行星系统间出现一个文明，也太多太多了……也称得上普遍了！
    这样一想，百合子说的有道理啊！
    如果低等文明是非常罕见的，让星际文明非常好运地遇到了，完全可以慢慢研究观察，而不是搞一套程序化的东西进行判断……由此可见，低级文明，应该不是非常罕见的东西……
    至少称不上罕见！
    于易峰深深地纠结起来，他不确定这种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实际上完全就是没有凭据的瞎猜而已。
    这种事请他曾经也想过，但是不愿意去深想。
    仿佛……要直面世界上最大的恐惧一般！
    这样的恐惧，不是个人生死间的恐惧，也不是对危险的恐惧，而是来源于幽静的宇宙、灿烂的星河的恐惧，来源于让所有人疑惑而难以破解的费米定律！
    来源于对整个新人类文明前途深深的忧虑！
    如果文明是普遍的，对人类来说，真的是最差最差的结果，没有什么比它更糟糕的了！
    如果文明是普遍的，为何星际文明是稀少的？
    现在，人们已经接触过绿光文明，那是真正的星际文明，但双方并没有打起来，说明宇宙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森林。
    既然不是因为黑暗森林，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那会是什么？
    答案依据呼之欲出了：生命大滤斗！
    是不是有一个难以逾越的生命大滤斗，拦在无数低等文明的前方，几乎将所有的文明过滤掉了？
    因为这个生命大滤斗的缘故，几乎所有低级文明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星球，彼此之间老死不相往来？
    它是不是还在前方在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人类，悄悄地等待着人们临近？
    在人们靠近之后，直接一棒子打下，完全敲碎人类的脊梁骨，让人类再也爬不起来？！
    黯淡的星空，多么寂静，没有屌丝般的幻想，只有血淋淋的事实。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人们应该怎么办？
    这是于易峰等人不愿意去想，却不得不深思的问题。
    自诩“万物之灵”的人类，只是地球上的万物之灵罢了，放在宇宙尺度，又算得上什么？就算最自负的人，也不敢说人类是宇宙中最聪明的物种。
    那么……人类何德何能，想要跨越无数种族难以逾越的生命滤斗，去挑战惨无人道的亿分之一的概率？
    难道人类比其他的种族更加聪慧、更加勇敢、更加团结？
    这是来自整个宇宙的扣问，也是于易峰他本人的扪心自问。
    生命大滤斗是什么？不知道！
    人类会面对什么？不知道！
    于易峰直溜溜地看向百合子，发现她也正盯着自己，神情慌乱。这个女孩子鲜有地露出如此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种对望，完全就是人类下意识地抱团取暖……
    这是来自宇宙的无尽寒意……
    不仅仅是掉进冰窟窿般的寒意，而是另外一种迷茫，对未来的迷茫……
    他动了动喉咙，喉结耸动了一下，本来想说一句“这一切都只是假说，不一定是真的。”
    但又忽然说不出口，这就如同逃避一般。
    “我们会成为星际文明……”他艰难地站起来，嗓音沙哑地说道：“一定会！”
    说出这句话时，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