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良娣不想活了
妙音在阶下望着帝后相拥,唇角始终扬着,心却提不起半分喜悦,心里也无半分艳羡。
一个女子历经磨难,才得到如此恩宠,就算欢喜,只怕过去的腥风血雨,也烙在心底成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注意到众人都回避地低下头,她端起酒盅喝完杯中的酒,心里却苦不堪言。
这酒是穿肠毒药,总能让人想起前世的美好。
让她艳羡的,是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和顾玹那般一心一意的爱恋,同甘孤苦的打拼,做着最平凡的夫妻,寄望着白头偕老……她一直都期望给顾玹生一个孩子的,甚至想好了将来如何教导那孩子读书写字……
泪冲到眼眶,她迅速抹掉,又兀自斟了一杯酒。
苏骁从旁见她又要拿酒壶,忙按住酒壶,把茶盅给她放在手上……
拓跋玹见妙音那神情沉郁,忙唤了一位小宫女上前,随手把面前的果盘递上,“太后口谕,赏妙音郡主,让她少喝酒,多吃菜。”
小宫女忙绕到妙音和苏骁身边,妙音看小宫女放下的果盘,见她匆匆退离,忍不住就看向凤椅,却一抬眼,就注意到拓跋玹别开了脸,一位身穿墨绿宫袍的嬷嬷走穿过公主席间,到了赫连珞的身侧,将一个汤盅放在她面前,又摸了摸她的头。
那举动看上去格外亲昵,赫连珞看那嬷嬷的眼神却诧异又陌生……
妙音忍不住就盯着那嬷嬷,却注意到嬷嬷朝赫连翊的方向望了一眼。
十岁的小女孩,好奇地端起汤轻嗅,妙音顿生警惕,狐疑地看向赫连翊,就见赫连翊气定神闲地吃着水果,就如那天蹴鞠赛出事的神情一模一样,且他身边少了个女子——段景柔。
见赫连珞要喝汤,她猝然起身,“珞妹妹——”
满殿因她的大喊陡然一片岑寂,正跳舞的舞姬们惊得未能收住脚步,被丝带绊倒在地。
苏骁本在看歌舞,也被女儿这惊叫吓了一跳,“音儿,你又要做什么?”
赫连珞也拘谨地站起身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小脸儿惶恐地涨红,“妙音姐姐,您唤我?”
“你桌上那汤盅里是什么?”
“呃……是红枣银耳羹。”
众人为这境况哗然,赫连翊却沉下脸,再没心思动面前的水果。
龙椅上的赫连启狐疑地看妙音,“妙音,你这是要抢珞儿的汤羹吃么?”
立在赫连珞身边的嬷嬷却道,“郡主,这不是什么珍贵的汤,不过就是寻常的红枣银耳羹罢了,甜的,十四公主最爱吃的……”
妙音挑眉,“如此说,应该很好吃。”
嬷嬷对着笑说道,“是,好吃!”
“既然好吃,就赏给你了,你吃!”妙音目光凌厉地盯着她。
赫连珞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看嬷嬷。
苏骁也禁不住自席位上起身,刑部尚书庄凌宽、赵凉、陆随之等人也都相继起身……
“奴婢……奴婢不敢!”嬷嬷忙双膝跪地,“请郡主不要为难奴婢……奴婢怎能吃主子的汤呢?”
“你刚说了,不是什么珍贵的汤,让你吃,你就吃!”妙音说着,疾步上前,就从赫连珞的桌上端起汤盅,直接举到嬷嬷的嘴边,“吃——”
整座大殿一片死寂,凤椅上的太后也道,“郡主让你吃呢?为何不吃?”
赫连启暴怒地命令,“御医院的是死人么?过去验!”
两位太医匆匆上前,拿了银针便放在那汤里,银针直接就变得乌黑。
太医又端着汤嗅了嗅,“禀皇上,是穿心毒,此毒是慢性剧毒,若十四公主饮下这一盅,最迟明日一早毙命!”
赫连启一掌拍在桌子上,“押下那凶手!严审!”
嬷嬷却自头上拔下发簪,便就近刺向妙音的心口,“苏妙音,当我的路,你不得好死……”
拓跋玹不着痕迹地迅速挥出一股真气,直袭嬷嬷的手臂,簪子坠向地面之际,赫连翊却快如闪电,自席位上飞了过去,拥过妙音,一掌打在嬷嬷的心口,嬷嬷整个身体后飞起来,撞在宫殿的腾龙祥云柱上,方落在地面上……
满殿女子惊叫不迭,花容失色。
宫卫上前忙探查嬷嬷的鼻息,又检查脉搏,“禀皇上,凶手已毙!”
赫连珞惊魂未定,自那尸体上收回视线,就看妙音,视线又挪到赫连翊脸上,顿时明白,赫连翊这是杀人灭口。
柳平慧冲过来就把赫连珞搂在怀里,“珞儿……我的珞儿呀……”
赫连珞厌恶地退开她,嘶吼道:“我恨你——别碰我!我恨你——”
赫连翊见赫连珞只字不提柳平慧与他的阴谋,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被身前的女子凶悍地打了一巴掌,他整张脸被打到了一边,莫说他被这一掌惊到,满殿亦有不少倒抽凉气的声音。
段景柔忙上前扶住赫连翊,关切地柔声道:“殿下,你怎么样?疼不疼?”
赫连翊忙拥住她,“无妨,妙音可能是觉得,本宫刚才拥着她,是冒犯了她吧!”
段景柔转头质问地怒瞪着妙音,“德馨郡主,太子殿下倾慕你、救你、帮你、请你去太子府做客……你一丁点不领情便罢了,竟如此当众打他!你该当何罪?!”
妙音上前就一把扯住她的衣领,“质问我之前,段景柔你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刚才去哪儿了?为何你一出去,这嬷嬷就端着一碗毒汤给珞儿?那嬷嬷是被你收买的吧?!帮着太子杀人哈?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是去如厕,郡主不信,可以问我的贴身宫女,官方的宫女太监都亲眼见到我!”
段景柔迎视着她森寒的眼睛,心尖儿颤了颤,迅速别开脸,朝着阶上跪下。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你们都看到了,苏妙音以下犯上,冒犯太子,污蔑景柔和太子,景柔可没法活了……”
“不想活,你就去死!”
此话一出,满殿顿时落针可闻。
众人抬头看上台阶,却才意识到,说这话的人,却不是素来直爽的太后,那声音柔婉异常,是皇后——苏凤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