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京城，街面上清爽了许多。大量的外来人口离京返乡，使得各条交通路线，又一改往常拥堵的样子。早饭过后，宁皓带着剧组二十多人，前往附近的某座大学。
    因为满脑子都是《疯狂的石头》，宁皓这几天的拍摄进度显然有点慢。出于宣传考虑，这部再次更名为《女神经常来》的网剧前四集，他总共也就只花了4天，可剩下的最后这两集，却愣是拖到今天，才总算要进入最后两场戏。中间某天实在觉得状态糟糕，宁皓甚至专门找借口停工了一天，陪着苏糖去机场接秦风的爸妈。话说他出道这么些年，也就这回最任性。仗着酷浏网给的制作经费多，连着好些天光吃白饭不干活，愣是半点不心虚。不过心里头虽然不虚了，可烦躁和纠结依然存在。等《女神经常来》拍完，他还得负责最终的剪辑，虽然工作量不大，但至少又要耽误至少三五天，对急切盼望早日开机的宁皓而言，这完全是一种严重的精神折磨。
    上了地铁，宁皓就陷入了沉默，满脑子里都是《石头》的选角和分镜头。
    电影选角的事情，事实上这几天已经进行了大半。秦风直接把500万的制片资金打进了酷浏网的公司账上，徐小宁接到任务后，当天就和宁皓把演员人选大致地确定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在满世界打电话。这回徐小宁就是这部片子的制片主任，制片工作全权由他负责，倒是省了宁皓不少力气。忙了几天，演员暂时已经定下来几个，男主角郭滔，名气不大，但演技却很过关，只花了20万片酬就拿下来，简直不要太物美价廉。
    然后女主角，当然就不用说了，只能是苏糖。
    不过说实在的，这片子其实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女主角，毕竟全片从头到尾下来，一共也就只有道哥女友这么一个女性角色，而且戏份还不到3分钟。
    之所让苏糖挂个女主角的名头，纯粹是为了市场考虑。
    一来宣传的时候能省点钱，二来毕竟微博女神眼下已经名声在外，勉强可以视作票房保障。
    而宁皓现在最怕的就是，秦风为了捧自家媳妇儿，会干预拍摄进程，强行让他给苏糖加戏。真要这样的话，宁皓感觉自己肯定要疯。这剧本都改了好几回了，如果临时更改，整体结果绝对会崩，到时候票房扑了倒是没什么，反正都是秦风的钱，可万一口碑不好，他今后导演的路可就难走咯。
    不过在这些问题之外，总的来讲，宁皓对于接下来的拍摄工作还是充满信心和期待的。不管怎么样，这回秦风给的钱也算足够多了，比他一开始的心理预期超出不少，制片预算高了，到时候拍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列车一站一站地前行，安静的车厢角落里，慢慢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说话的同学相貌独特、骨骼惊奇，如果让秦风遇见，保不准要上前跟这货握握手。
    黄勃是昨天才到剧组报道的，他这几年运势不佳，一接到电话，听说是拍电影，也不管钱多钱少，立马就一口答应，当天便坐飞机从清岛往赶到了京城。宁皓没想到黄勃这么心急，今天就索性带他进组排最后几个镜头，让他客串一把。
    “诶，我昨天看到苏小姐她爸妈了，好年轻啊。”黄勃小声跟身旁的摄影师傅张伟套着近乎，脸上堆着贱贱的笑。
    “唉，是啊，全家基因好，有什么办法，羡慕都羡慕不来。”张伟摇头轻叹。
    边上的灯光师傅王强朝边上另一节车厢里看了眼，见苏糖她们几个小姑娘正在说笑，小声插嘴道：“不是苏糖的爸妈，是秦风他爸，苏糖她妈。”
    “啊？”黄勃露出一个怪怪的表情，八卦地问道，“什么情况？俩亲家搞在一起啦？敢这么光明正大？”
    “什么呀！”王强道，“秦总和苏糖，他们是重组家庭，他们爸妈一边带一个。秦总相当于是苏糖的弟弟……”
    黄勃道：“等下，等下，你说得有点乱……”
    “真笨！”张伟不客气道，“那啥……《家有儿女》你看过没？”
    黄勃点点头：“看过一点。”
    张伟道：“秦风和苏糖，就相当于是《家有儿女》里头，小雪和流星的关系。”
    这么一解释，黄勃恍然大悟。
    王强接着道：“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流星睡了小雪。”
    “嗯——？”黄勃瞪圆了眼珠子，露出一脸猎奇而猥琐的笑容，“我艹……这么刺激？”
    “是啊，就是这么刺激。”王强舔舔嘴唇，无限羡慕道，“所以说咱们秦总真是命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过的女明星也不少了，卸了妆，真没几个有苏糖这么漂亮，范兵兵也就这水平了，不过苏糖这身材，比范冰冰可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咱们秦总这便宜，真是占大发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应该是苏糖占了秦总的便宜吧。”张伟道，“秦总这么有钱，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说苏糖嫁给他多合算啊！不然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就算进了娱乐圈，顶多也就是被什么大哥包养，哪有现在给我们当老板娘舒服？”
    黄勃笑着和了把稀泥：“互相占便宜吧，各取所需。”
    ……
    坐了20来分钟的地铁，又步行了七八分钟，剧组一行人便到了今天拍摄的学校。
    寒假时节，学校里头空荡荡的。
    找到事先安排好的教学楼，宁皓指挥着演员和工作人员就位。
    苏糖几个小姑娘没什么好准备的，不用换服装，也用不着再化妆，四个女孩子皮肤状况都相当不错，尤其是苏糖，一脸青春无敌的胶原蛋白，素颜反而比化妆更好看些。
    现场布置了十来分钟，灯光、机位什么的全都弄好，没事情的几个人，则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充当龙套。
    宁皓端坐在导演的座上，场记板一打，喊了声开始，现场便进入了拍摄状态。
    第一场戏很顺，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搞定。
    然后休息5分钟，最后一场戏便紧接着开始了。
    这场戏拍的是上课之前几个女孩子聊天的内容，几个姑娘演得无比浮夸——
    思思：“Angela，你复习了没？”
    慧慧：“没呢，我从开学到现在，连书都没翻过，哪像Elma，书都快翻烂了，这次考试肯定没问题。”
    郑洋洋：“哪有啊，我就是随便看看，根本没记住多少，明天考试还得靠你们啊，还是Lisa最用功，这几天我看她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睡觉。”
    苏糖：“我是在看电视剧好不好？”
    镜头给到四个女孩身后，两个女龙套露出鄙视的神情，小声用荷兰方言嘀咕。
    “有毛病，正经名字不叫，装什么假洋鬼子。”
    “就是，装什么逼，早晚被雷劈死！”
    “过！”宁皓大喊一声，“第二境准备！”
    黄勃走上讲台，张伟扛着摄像机，急忙换了个拍摄机位，宁皓气都不让人喘一口，一看全都落位了，立马就喊开始。
    “同学们哪，今天是咱们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黄勃操着一口惟妙惟肖的荷兰话，脖子一甩，做了个甩头发的动作。
    这一本正经的逗逼表演，让坐在前排的郑洋洋直接笑场。
    宁皓骂又不好骂，只能先喊个停。
    等郑洋洋开心完了，才接着往下拍——
    “同学们，咱们这个学期，好像还没有点过名吧？”黄勃很快就重新进入了状态，“那最后一节课之前，咱们就来点个名。”
    他拿起讲台上一本小册子，装模作样地翻开，表情认真地继续用荷兰话喊道：“那个……田翠妞，田翠妞同学来了没？”
    底下没人回答。
    黄勃道：“没来的算整学期旷课，我这门考试别想及格啊。”
    “到……”思思举起了手。
    “嗯，到了就早点举手嘛！”黄勃埋怨道，又喊，“鲍菊花！”
    没人回答。
    黄勃左右看了看，大声咳嗽了一下：“鲍菊花同学来了没？没到就算旷课了啊！”
    慧慧苦着脸，举起了手。
    黄勃严肃道：“你们都给我快点儿，还上课呢！下一个，史珍香！史珍香来了没？”
    ……
    有黄勃这种水平的演员带着，这场戏一镜到底。
    “过！”宁皓大喊一声，起身宣布道，“《女神经常来》，杀青！”
    教室里一阵欢呼。
    宁皓走到苏糖跟前，略弯下腰，满脸恭敬地问道：“苏小姐，你什么时候开学？”
    苏糖道：“还有大概20多天吧。”
    “那还好。”宁皓稍微松了口气，笑道，“我这几天就把《女神经》剪出来，然后《石头》就要开机。秦总说让我先把你的几场戏给拍了，免得耽误你开学。”
    苏糖看着宁皓，哦了一声。
    宁皓不太好意思盯着苏糖看太久，局促地抓了抓头，说道：“《石头》我打算去山城拍，取实景，所以到时候也要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趟。”
    “啊？又要换地方？”苏糖道。
    “没办法，拍电影嘛，细节很重要……”宁皓还当苏糖不乐意，“不过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让人在京城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不用不用，听你的，我跟你去。”苏糖还是很会为别人着想的。
    宁皓闻言，露出了微笑：“那就辛苦你了。”
    苏糖客气道：“不辛苦，应该的。”
    跟苏糖说了几句话，宁皓便转身走出了教室，抽烟去了。
    他抽得很惆怅，对《石头》这部片子，宁皓心底里是有信心的。
    但对于票房的期待，又是另一回事。
    电影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就算手里拿着再好的本子，但谁也不能保证拍出好票房来。
    眼下《石头》剧组里，最大的市场元素既不是导演也不是主演，而是出品人和女配角，这阵容让宁皓万分无语。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望着京城灰蒙蒙的天，暗暗在心里头自语：“尽人事、听天命，先他娘地拍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