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9527公司总部。
    早上刚过9点，会议室内已然烟雾缭绕。
    郑跃虎清晨7点半就把全体高管全都召集了起来，但是从头到尾，他几乎没说过几个字。他媳妇儿就坐在他身边，忍受着呛鼻的烟味，轻轻握着他的手，向郑跃虎传递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和温暖。短短两个半月，9527从草创到引入第一笔资金，再到深陷眼下的泥淖，公司仿佛是在坐过山车一般，经历了所有创业公司都必然要经历的“悲欢”。所以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当然就要轮到“离合”了。
    是果断撤退还是咬牙死撑，9527的生死存亡，此时就等着郑跃虎的一句话。
    “截至昨晚23点，微博网的注册用户已经突破了1600万。秦风这次的营销做得极其成功，不但是国内的娱乐圈，甚至连港台和东南亚部分地区，也已经开始出现微博用户，娱乐产业效应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再加上秦风和苏糖这对夫妻档，本身所具备的制造话题的能力，微博目前的关注度正在全面走高，眼下市面上所有的微博同类产品，都已经被视为山寨货了，包括我们的产品。根据计算，我们的市场占有率已经从半个月前的11.8%，下降到了现在的2.1%，而且看形势还会继续往下掉，一个星期之内就有可能跌破0.5%，昨天我们9527微博的活跃用户数量已经不足2万……”
    公司的市场总监，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数据，每句话都听得办公室里的人心头打鼓。
    郑跃虎听到这里，长长地喷出一口青烟，皱着眉头，拧掉了烟头。
    他轻叹一声，嗓音略微沙哑地问道：“我们的资金，还能撑6个月是吗？”
    市场总监点头道：“对，如果再停掉一部分已经没用的市场推广支出，还能多撑2个月。”
    郑跃虎想了想，食指敲了敲桌面，问道：“现在调头做别的东西，时间还来得及吗？”
    “想做的话，肯定来得及，不过百度那边会不会继续注资就比较难说了。”市场总监道，“而且我们这次输得这么惨，投资人全都看在眼里，以后再想靠9527这个招牌找风投，估计也不太容易。”
    “唉……”郑跃虎长叹一声，又转头问那位精算师道，“大飞，你怎么看？”
    “我不敢看啊……”精算师大飞摇头道，“我前天找了一家国外机构，给微博网做了个粗略的资产评估。根据美国那边的计算，微博网现在的估值已经超过3000万美元，再这么玩儿下去，雅虎和谷歌搞不好都要出手了，运气再好一点，明年这时候微博网就有可能在纳斯达克上市。我实话实说，要是美国佬有心，分分钟能把微博网养成第二个百度，再加上中国本土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瓯投，就咱们公司现在的状况，和微博网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就像那些乡下的科级干部觉得自己在县里有多牛逼，让他们去京城走一圈，他们才会知道自己连个屁都不是。”
    郑跃虎抓了抓头皮，抖下一堆头皮屑。他上个周末，没洗澡也没回家，苦熬了两天两夜想办法，结果连个屁都没想出来，也不知道这夜熬得有什么意义。
    坐在远端玩电脑的助理，这时忽然把笔记本推了过来，说道：“郑总，微博网又作法了，你瞧瞧。”
    郑跃虎拿过电脑，一边听助理苦笑着说着：“连曲江大学和东瓯市公安局全都出来给微博网站台了，再加上《曲江日报》和《东瓯日报》，郑总，说真的，我觉得这个秦风，反倒比你看起来更像是红三代啊。现在就好像是整个曲江省的官媒和宣传机构都在给他撑腰。一整个曲江省的体制资源，十个百度加起来也干不过吧？”
    “真要是一个省的体制资源，来100个百度也没用，曲江省去年的GDP是1.3万个亿。”精算师大飞吐槽道。
    郑跃虎盯着屏幕沉声道，心中满满的无力感道：“瓯投在曲江省的关系太复杂了……”
    “杠杆，这才是大杠杆啊。”大飞叹道，“咱们是拿钱借钱，人家是拿钱造势，真是不在一个档次上……”
    “改行吧。”郑跃虎忽然冒出一句。
    会议室里倏然间一片死寂。
    “做不下去了。”郑跃虎把手从媳妇儿的手心下抽了出来，双手捧住脸，用力地搓了搓，稍显消沉道，“这些钱不能就这样白白烧了，没意义。”
    众人面面相觑。
    安静了片刻，他身旁的小媳妇儿小声问道：“那改行做什么呀？”
    “不知道。”郑跃虎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散会吧，今天全公司放假一天。”
    大飞在美国见多了公司破产，倒是心态好，笑道：“你早说啊！外头那群孩子，有好几个是住在四环外的，大清早6点起来赶到这里，你现在又让他们回家？”
    “那就别放假了，谁想回家就回家，反正老子不管了。”郑跃虎隐隐打算破罐破摔。
    他媳妇儿拉了拉他的手，柔声道：“你别急嘛，大不了回单位上班就好了。”
    郑跃虎搂过媳妇儿的腰，公然在会议室里撒着狗粮，英雄气短地说道：“哪儿还有脸回去啊……”
    高管们见状，赶紧往外跑，没几秒钟，就跑得只剩下郑跃虎和他媳妇儿，还有大飞三个人。
    大飞走到门口，把门一关，然后折回来，问郑跃虎道：“真不做了啊？”
    “嗯。”郑跃虎点了点头，凝思片刻后，沉吟道，“微博这块水太深了，我想还是做点简单的吧，你看视频网站怎么样？”
    “那我们的微博怎么办？”大飞问道。
    郑跃虎道：“最好是让百度直接收购了，我们也好套个现，要是他们选择撤资，我们就找瓯投。”
    “你这是什么汉奸思路？”大飞惊恐道，“打不过就投敌吗？”
    “这怎么能叫投敌呢？”郑跃虎振振有词，“我这是主动要求招安，不给社会添乱。”
    大飞满心无语。
    这边郑跃虎又指了指笔记本，眼神不善道：“你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被东瓯市公安局抓走的这几根搅屎棍是什么来头。就这么把老子的生意给搅黄了，老子必须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你想干嘛？”大飞紧张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郑跃虎阴森森地说道，“最多就要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