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少年
1
小屋。
一个老人握紧了剑手守门口,瞪着眼前戎装待发的人。
一定轿子稳稳地落在院子中央,没有人说话。
“萧玉!多少年不见,变得不敢见人了么?”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提着剑,声音如炸雷般的响彻天空。
在场的人都骇了一跳。
轿帘子挑了起来,花白头发的萧玉钻了出来。对面的老人愣住了,萧玉也愣住了,突然两人哈哈大笑了。
疯狂的笑声再次令每个人骇然。
“楚云雷啊,楚云雷,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老,你还能握住剑么?哈哈!原本以为你做了善事,心里会好过,原来也不过如此!”
“哼!那你呢?活得也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彼此,彼此。原来做好人、做坏人有什么分别,我们都在煎熬着。”萧玉笑得更大声了。
“够了!”楚云雷咆哮着,“这么多年你都没找过我,为何今天找上门来!”
“你不是派人来找我报仇么?我想,我送上门来,正是你所期待的吧。这么多年了,我们老朋友不该见见面么?”
“哈哈,老朋友,好一个老朋友。我每时每刻不在想你这个老朋友!”楚云雷青筋暴怒。
萧玉没有看他,来回地踱着步,突然柔声说道:“自从我知道你救下素问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高兴。想着她与霍元雄生下的贱种要来找我报仇,我就说不出得开心。你**了一个不错的徒弟啊,杀了不少我的人,我越来越有兴趣陪他玩下去,而你,我也想看看我的老朋友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萧玉的眼神中带着讥笑。
楚云雷脸色忽红忽白,突然咆哮道:“你这个小人!你以为你对知命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么,你比当年的手段更卑鄙。今天你既然来了,咱们就大打一场,也不用知命亲自动手了!”
“哈哈,正是求之不得呀。咱们兄弟认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正经的打过一次架。”
在楚云雷和萧玉尘封的记忆里,他们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确实是没有真正的打过架,想起这一出来,楚云雷叹了口气:果然是好兄弟呀,在最后时刻,竟然也是并肩作战杀死了好兄弟霍元雄。楚云雷内心颤抖了一下。
当年内心深爱表妹柳飘飘的楚云雷,听到柳飘飘亲口说出霍元雄强奸了柳飘飘的时候,他怒不可遏。而医生给表妹断脉,果然断出了喜脉。
柳飘飘说,霍元雄偷看她洗澡,然后不可控制,强奸了她。
楚云雷曾经说过,如果霍元雄再看到女人洗澡,那就是霍元雄有人品问题了。谁会想到,当年的一句戏语,会真的应验?
楚云雷如何不愤怒暴跳?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同意和萧玉联手加害霍元雄。只是最后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自己只不过是个傻子,被人利用了。
回忆往事,楚云雷心意难平,他怒吼着,剑走龙吟。萧玉冷笑着,面色冷峻地接招。曾经的好兄弟,终于真刀实战的打起来了,这是他们内心里曾渴望的,他们曾渴望着兄弟间能了然彼此的差距、实力,然而虽然曾过过招,他们却从来顾及情谊没有使尽全力,这次却不同,彼此的仇恨令他们将每一招使得凶狠异常。
熟悉的招式,异常的眼神。一剑追魂,剑底游魂,究竟谁能够取胜?
两个因为痛苦折磨得老迈的身体,面对这罕有的凶险大战,俱瞪大眼睛爆发出巨大的骇人力量。
都是多年没有出招了,却仿佛比以前更快、更准、更狠,而排山倒海的力量夹杂落叶、尘土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骇然。锋快的利刃划过的弧线,电光石火的在人的眼前闪现,悠忽又是一道弧线,人们冷汗直冒。
尘土飞扬间,两双经历过无数生死大战的眼睛仿佛总能够被人捕捉到。两人气势越来越盛,仿佛阴风大作,所有的人被两人气势所骇,身体不敢挣扎。
楚云雷暴喝一声,萧玉长嘶,两柄剑迸出万千火花。
萧玉震惊了,没想到这一剑他没有封住,楚云雷的长剑依然没停,贯向咽喉!
太熟悉了,这是幽燕刀里的致命一击!
当年萧玉就是因为没有躲过去,胸口留下了一个切口。
这么多年,他庆幸地想,如果不是当时孤一鸣正好一剑刺中霍元雄的前胸,死的人就是他萧玉。然而,终于没有逃脱这致命的一招,多年之后,楚云雷竟然也会这一招!
原本该想到的,他既然传授霍知命,自然应该熟稔。然而楚云雷这一招的威力仿佛比当年的霍元雄更加骇人!
萧玉刹那间悟到了,这原本就是一招完美的剑招!
因为这最后的一击,两人的虎口都爆裂了!
“为何还不动手,你手软了么?”萧玉原本闭上双目待死,却发现楚云雷没有刺下去。所有的人此时才看到萧玉落败,不禁大呼,却没人敢走上前来。
楚云雷凝神观望萧玉蠕动的咽喉,仿佛在盘算如何下剑一般,死亡的恐惧爬满萧玉的全身。
萧玉狂叫道:“姓楚的,要下手,痛快点!”
楚云雷突然笑道:“你不是说我们是老朋友么?元雄当年没有刺死你,我又怎么能刺死你呢?”
萧玉愕然地瞪着他,羞愧地扔下了剑,伫在那里。
“其实我有话想问你,我始终想不明白,咱们三兄弟关系没说的,有那么大的仇恨让你要杀了元雄么?我始终不明白,我表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你被十劫老人打伤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楚云雷将剑拄在了地上。
萧玉茫然地看着楚云雷,仿佛被触动了内心巨大的伤痛,面色扭曲着,眼角狂跳,突然道:“好!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2
从何说起呢?
萧玉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柳飘飘的玉体——冰洁、光滑,泛着冷的光,摸上去很暖。
单纯的痛苦与快乐,处子发出轻微的**,紧皱的眉头,紧张而红润的脸颊,灵与肉的合一,一切已在九霄云外。当萧玉与柳飘飘纠缠在一起时,眼神隐藏的怨毒已经融化掉。
他爱上这具肉体了,他爱上身体下那个**的灵魂,他爱上质感如水、轻柔如羽毛的这个女子。那时,他感觉有股可怕的力量在抗拒这一切。
他原不该有爱,他原是恶的化身。他想,这是错误的,人只是是用来利用和达到目的,他不该爱任何人的。只是,有的选择么?他选择不爱,为什么却有一种力量默默地作出另一个选择?
已经过去多年了,他没有停止过想念“柳飘飘”这个名字,甚至“林素问”已经从记忆里淡忘。他曾偷偷去过无相庵,去偷看那个法号“定隐”的女子,即柳飘飘的后身。他不停地安插一些人企图接近她,希望能够从她的嘴里听到一星半点关于萧玉的回忆,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她死前究竟说了什么?提到过自己么?萧玉感到心神俱废……
那时偷尝禁果后的柳飘飘陷入天长地久的期待,她俨然不知道萧玉在利用她。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在迅速退去的潮后,萧玉抚着柳飘飘的胸口间的长发说。
柳飘飘笑了,很羞涩亦很多情:“现在还说什么帮不帮的,只要我能办到,我能不办么?”
“不要答应这么早,你得听我说。”萧玉坐了起来,掰正了柳飘飘瘦弱的肩。
柳飘飘止住笑容了,看着萧玉孤傲的脸,知道事情不一般。
“我想了许久,这几日和你相处日深,这想法愈加强烈起来。我现在唯一能谈心的人只剩下你了,连你的表哥都无法跟他说了。”
“噢?”柳飘飘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这个想法折磨着我,我只能跟你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快说呀!”柳飘飘的急性子占了上风。
“好!”萧玉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杀霍元雄!”
柳飘飘的身子猛烈地震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玉,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柳飘飘纯粹是下意识地问道。
“呵呵。”萧玉的笑苦楚而阴沉,柳飘飘的心头一紧,爱抚地摸着他的脸,她仿佛触及到了他内心的矛盾与痛苦。
“他不是我的兄弟,你不知道,我萧玉竟然被他玩了,我真真被他骗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拿我当兄弟。”
萧玉将头深深地埋下去,柳飘飘没有言语。
萧玉继续道:“你可知道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我的师妹林素问,也就是霍元雄的妻子。想必你们谁都不知道,在师妹嫁给霍元兄前,我却跟她俩情相悦,只差媒妁之言了。没想到会冒出霍元雄来!”
柳飞飞“噢”了一声,包含了很复杂的情绪,她吃起一个女人的醋来,迫切地想知道得更多,迫切地想知道萧玉对于那个女人现在的看法。
“你不知道,师妹嫁给他并不是愿意的,而是霍元雄那小子看到了她整个身子。如此一来,只有嫁给霍元雄,没想到霍元雄娶了师妹以后,竟然冷落折磨我师妹,三年也不跟她同房。”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谁晓得?那时候,我想跟他摊牌,既然不喜欢我师妹,索性休了她,我娶了便是,只是没想到,师妹却接受了这份婚姻,并哀求我帮他。我简直没有办法了,想着师妹快乐,我也就快乐,千方百计劝说霍元雄,自己也渐渐死了心。”
柳飘飘听到“死了心”,心中多少快活起来,遂问道:“后来呢?”
“没想到霍元雄那小子说,他跟师妹没有感情,他要寻找自己的真爱。”
“他怎么能这样!如果没感情,干嘛当初要娶了人家?真是伪君子。”
“他就是个伪君子!原本以为他看了师妹的身子是无意的,后来发现他竟然又看了一个女子的身子,害得人家终身不嫁,这也罢了,竟然跟那女子生下一个女儿,就养在扶乩山。据我猜测,霍知命那小子有偷窥的癖好!”
柳飘飘想起来了,霍元雄确实提过扶乩山有个小女孩,也和霍元雄一样酷爱幽燕的,原来那就是她的孩子。柳飘飘忿忿道:“看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跟禽兽一样,人家都传说他****,我还不相信,原来都是真的。”
萧玉冷笑道:“他这人看到女子总是要多看几眼,我早就受不了他了。他总是说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对于师妹的态度,我多次想跟她翻脸,只是师妹总是求我。有时候,我想,无论怎么讲,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情,我现在算什么,所以我也就不管了。当我遇见你时,老实说,起初我没有在意,可我渐渐发现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想起你,一见到你就不会说话了。”
柳飘飘笑了:“就是因为你那木头样,我才注意的你。”
萧玉短暂的快乐了一下,又道:“可是我没有想到,霍元雄竟然说,他喜欢的人是你,他说要休了师妹,和你提亲。我当时跟他大吵了一架,问他为何当初不干脆休了师妹,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痛苦。他竟然说当初母亲一直不同意,现在终于被他说动了。我恨,我恨他们一家人!”
柳飘飘气愤道:“谁看得上这样的人,每次见了我,都拿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心中就反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简直让人恶心!”
“是的,我的胸口都要爆炸了!我受不了他了。我现在只想杀了他!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他再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