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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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显然愤怒了,这一役折损了所去“绝命”一半的人数,从来没有的惨痛。而如此的代价,竟然没有杀死霍知命。
“莫有!莫有!就是没有,丐帮哪里有这么个人,你们这些废物,你们被骗了!”
并不是没有人洞察到这一点,只是他们已经厌倦这样无休止的死亡,为了一个黄口小儿,已经损伤了太多的人,是应该找一个台阶下的。
有人接话道:“庄主,我们也觉得不妥,但是那人的暗器功夫十分了得,我们并没有胜算,黑夜里虽然看不清,但是我们感觉他像一个人!”
“谁!”
“千手飞镖楚惜材!”
“楚惜材?真是奇了!他不是被‘绝情’的人给废掉了么?怎么可能还出手?”萧玉的瞳孔收缩,沉吟半晌,他吩咐道:“不说这个人我倒忘了,你们好好给我查查这个人最近干了什么?还有顺便注意长得像‘妙空’尼姑的人是否在他周围出现。”
“是!”屋里很快只剩下萧玉一个人。
自从黑夜一战,霍知命就与“莫有”形影不离了。
“莫有”道:“我叫秦月,莫有只不过是用来骗那些人的把戏,抬出丐帮唬人,也好省些力气,哈哈!”秦月的胡子依然是那么硬硬的,黝黑的脸有几颗青春痘,仔细瞅来,眉间有颗淡淡的伤疤。秦月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是通过他的大笑,能感受到真心的快乐。
秦月的个头并不高,身体也很单薄,但是霍知命通过他的脸隐隐感觉此人深藏不露,而对于霍知命,秦月有着无限的好感,两人子相识以来,常栖身市井间,破庙屋檐背靠背相栖大声畅谈,说不出的痛快。霍知命叹道:“以前以为睡在热热得暖炕上,有一碗热面吃,是人生最痛快不过的事情了,跟秦大哥相识才发现,遇到一朋友,在这破檐闹市谈论,何其畅快!”
秦月哈哈笑道:“兄弟说得对呀。不过没酒可不行。”他从怀里掏出一文钱来,叹了口气,“只够打一口。”
霍知命遂摸向怀里道:“我这里倒还有十两银子,一直没有舍得花,可惜上次那一战,把我的褡裢丢了,那里还有一些散碎银子。”
秦月接过银子掂了掂,又丢了回去,笑道:“你用银子的时候多着呢,这一点怕也不够,为兄怎么能贪你的银子。没有银子买酒,可以奢嘛。”
霍知命遂将银子揣到怀里,想起报仇之路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不禁有点悲凉。上一场所遇好手太多,而这一番踏足江湖,遇到太多难缠的敌手,以至于霍知命认为天下习武的人都是高手,感觉自己渺小的可怜,心中的锐气不免受了些挫折,至今还没有提起信心说“报仇”二字。心头不免惫懒至极,当下宽慰自己不妨快意人生几日,难得遇到一个朋友,日后再说。虽然不想假借他人报仇,心中也渴望有一个人在身边。
秦月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万分的把握去杀你的仇人,不过你的仇人却不会像你这般无动于衷,想必还会有人对你不利,不妨从此打起十二分精神。”霍知命闻言,严肃地点了点头,心头倒也想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句话。
绿衣罗裳,环佩叮当,当一女子有点踉跄地走来时,霍知命与秦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及至近前一些,两人不觉大笑,从未见过女子走路如此难看,罗裙被叉开的双腿撑开,走路东摇西摆,见其年龄方二八,面貌和善姣好,走路却有些罗圈腿,而且摆着臀部,简直充满了滑稽。纵然刻意为之,也不免令人捧腹。秦月早已忍不住大笑起来,霍知命受此感染,也早已憋不住笑了。
那女子却开口说话了:“君子目不斜视,不对女子品头论足,你们两个野男人竟然见我如此讥笑!”
秦月笑道:“我们可没有说一句话,见姑娘行径,也是冲着我二位而来,难道不让我们笑,还要憋死我们不成,哈哈。”笑声更加放肆。
那女子粉面含怒,霍知命好奇地看了一眼,没想到被瞪得低下了头。秦月反而孤傲的瞪着她,直至把少女瞪得面有愧色,说话的声音也缓了下来:“小女子找二位,倒有一事相求。”
霍知命侧耳倾听,而秦月问道:“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不知道。”
“这就奇了,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求我们?”
“哼!我这一早晨已经求了三十几个人了,难道我个个都要知道他们的来历?”少女的嘴也不比秦月差。
“哦?那说来听听。”
“你们刚才笑什么,自然笑我走路难看。你们看!”少女撩起了罗裙,霍知命和秦月看到好看的脚踝上有条纤细的锁链,紧紧地扣住了双踝。难怪少女走路姿势如此不雅,而少女害怕锁链拖在地上,被物什羁绊,只好叉开着腿罗圈着走路。一路上倒也难为了她。秦月看了一眼道:“这条锁链倒是特别,做工之精细世间罕见,仔细瞧锁孔的机关,仿佛有七门八窍一样,估计普通的锁匠是开不得了。”
少女道:“正是!我寻了一些锁匠,都说没有办法,他们说只有当年的铁匠楚云风也许有这本事,只可惜早已作古。看这做工,有人也说,可能是楚云风所为。我无奈之下,只好找一些带有非常兵器的人,希望能够斩开这锁链。还我自由。我见这位公子挎着的武器仿佛不寻常,特来相求位小女子破这锁链。”
“为何不用钥匙。”秦月问。
少女讥诮道:“要是有钥匙,我还用这么费周折?”
而此时,霍知命早已盯着那条锁链发呆,没有听见女子的话。少女看着霍知命的呆状,以为他盯着自己的腿看,不禁恼怒的隆起了腿,心中恼火。
霍知命却两眼发亮,喃喃道:“果然是镔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条锁链。姑娘,请把锁链露出来。”
少女眼前一亮,知道遇到了行家,心中燃起了希望,一声欢呼,旋即坐在一块石头上,挽起罗裙,露出锁链。秦月不禁讥笑一声“不雅”,然后阻止霍知命道:“先不忙斩这锁链,先要问清楚这姑娘的来头,为何被锁链锁起来,想必其中大有缘故。”
霍知命经此提醒,恍然大悟,道:“确实如此,如果没有错的话,这条锁链确实出自楚云风前辈之手,据说这锁链打制成功的时候,被一个下人偷走,后来不知所踪。”
少女撅着嘴道:“什么偷不偷的,仿佛我是个贼似的。这条锁链是我在一个荒山捡来的。当时看它很精致,不禁很喜爱,可惜没有钥匙,不过看着它难免好奇,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把自己锁住了,当时自然也以为打得开了,没想到竟然打不开,真是好奇害死我了。”
霍知命与秦月听了少女无可奈何的叹气,不觉好笑。秦月道:“这倒奇了,一个寻常女子怎么会到荒山上去?”
少女怒道:“本以为你们是侠义之士,当该古道热肠,哪里像你这般问长问短的,英雄不问出处,你可真比女人婆婆妈妈!”
秦月被这一抢白,倒也笑了,道:“好野蛮的丫头,但是今天你不说明白,还就不给你开。”
“罢了,算我怕了你了,谁让我有求于人。小女子柳星虹,恩师无影女侠霍桐,受恩师教诲,方准许下山独闯江湖,没想到刚下山就被一条锁链困住了。”
秦月哈哈笑道:“这说明江湖不适合你,你还是回你师傅身边吧。”说完此话,见柳星虹气得咬牙切齿,当即说道:“只是我还是不相信,你得耍两套功夫我看看。”
柳星虹气鼓鼓地道:“没见过像你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好!我就耍给你看。”柳星虹身形一晃,步伐飘逸令人心醉,完全不像刚才的神态,秦月捋着硬硬地胡子道:“果然有几分像霍前辈的功夫。”
柳星虹闻听此言,气恼的大叫道:“什么叫像,我可是得她老人家真传!哎——呦。”脚下一踉跄,原来一时兴奋,忘记了锁链。
此时,霍知命与秦月早已经确信无疑。霍知命看了一眼秦月,秦月摆摆手道:“你该干啥干啥。”
霍知命抽出了幽燕刀,向柳星虹抱拳道:“姑娘坐好,这就来了!”柳星虹欣喜地恢复了刚才姿势。霍知命暗运气力,盯着锁链,闷哼一声,心中喊道:“开!”只见蹦出了一个巨大的火星,霍知命的虎口一阵发麻,只砍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霍知命满面羞红,羞愧无比。
秦月叹息道:“原本以为你这幽燕刀能够斩断它,看来即使砍钝了,也不一定能斩断它。”继而对柳星虹道:“姑娘,连幽燕刀都斩不断这锁链,看来这天下罕有宝刀能够斩断它,你这一辈子要带着锁链过活了。”脸上露出十二分的歉意。
柳星虹闻听此言,恼羞成怒道:“罗嗦了半天竟然开不开,我岂不是被你们当猴耍。”
霍知命和秦月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作声不得。柳星虹忍不住“哇”的大哭起来,两人无计可施,不知如何安慰才好。霍知命下意识地全身上下摸索着,突然大笑了一声,惹得柳星虹和秦月好奇的看他。霍知命仿佛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我放在包袱里,没想到我竟然带在身上。” 柳星虹和秦月定睛一瞧,霍知命手里多了一把钥匙,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惊喜起来,尤其是柳星虹,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么?”柳星虹大喜道。
霍知命摇了摇头,柳星虹不禁失望已极。“那你拿出来做什么!白让我空欢喜了一场。”柳星虹踢腾着脚,失望到了绝顶,眼泪又落了下来。
“小丫头光顾着急了,虽然不是****,但是不一定打不开这个锁链。”秦月哈哈笑道。
霍知命也微笑道:“不妨试一下。”心中却充满了忐忑。
“咔嚓”。
柳星虹兴奋地跳了起来,仿佛重获新生,兴奋地手舞足蹈。霍知命也仿佛干了一件大事,高兴的喜不自胜。
秦月看着柳星虹快活的样子,微笑道:“贤弟,你怎么会有这把钥匙。”
霍知命笑道:“这是一位前辈留给我做纪念的,哪里想到会派得上用场。”那位前辈指的正是程瞎子。
秦月当下抚掌大笑,道:“看来你跟柳姑娘缘分不浅,我看你们倒是一对儿。”
柳星虹正高兴间,闻听此话,不禁面色一红,这时才仔细看了霍知命一眼,继而恼怒道:“你这人真是讨厌,到处寻人开心。谁会喜欢你们这样的叫化子。”
霍知命和秦月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始觉对方蓬头垢面,果然叫花子气派,不禁哈哈大笑。
柳星虹向秦月扑来,作势欲打,秦月早已大笑着躲开。霍知命原本做隔岸观火状,见柳星虹寻来,拿出一付兴师问罪的架势,倒也吓了一大跳,看对方无恶意的一巴掌打来,想躲又不想躲,立在原地既羞涩又尴尬。柳星虹看他的呆状,“噗嗤”笑了,突然翻掌探入霍知命怀中,兔起鹘落,早已飞身上了对面屋檐,咯咯地笑了。再定睛一瞧,柳星虹的手里已经多了十两银子。
秦月对霍知命骂道:“你个呆瓜,怎么让她把十两银子摸了去。”
柳星虹得意地笑道:“锁链归你们,银子归我。你们总认为我是贼,嘿嘿,我就做把贼。下回可别再让我碰到你们,否则有你们受的。”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秦月叹道:“十两银子没了,本来有十两银子,虽然不花,还感觉不穷,现在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霍知命挠了挠头:“这回可怎么办。”
“讨饭吧。哎,虽然没有加害我们之心,还是让我们有了损失。看来以后这帮人也要掂量掂量。”
霍知命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对“讨饭”产生了大声的抗议:“这怎么行,那不真成了乞丐?这样的话……”后面的话,霍知命说不出口。
“哈哈,真这样的话,确实为霍家丢脸。哎,那只好劫富济贫了。”
“这个好,我还没干过。”霍知命有点欣然向往,现在差的就是别人的怂恿。
秦月道:“这一带到没有十分大恶的人,倒是有两个怪人,一个姓罗,一个姓史,据说两人家中罗列许多奇珍。他们喜欢搜集各种陈年旧物,一个对于价钱斤斤计较,已经谈好了价格,还要打个折扣,一个不计较价钱,只要觉得合理,立即付钱。”
“如此看来,后面人的生意一定好。”
“那倒未必,后面的人认为价钱合理就买,不合理就不买,没人敢把他做冤大头,倒是有冤大头后悔卖低了价钱。曾有人很精明的到罗家估价,然后去史家开价。结果被史家知道,一顿狠揍;那人出来,又被罗家一顿狠揍。自此没人敢耍这种小聪明。”
“哈哈,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这罗史两家也够可恶的,买卖不成,到其他家去卖,这本来天经地义嘛。”
秦月冷笑道:“人家却认为这是商业欺诈!”
霍知命道:“这不是倒打一耙么?如此一来的话,那么罗家的生意一定好了?”
“哈哈,你又错了。虽然罗家白天生意好,但是史家晚上的生意却极好,因为一些惯偷、江洋大盗总是来此处销赃,随便给些银子,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说来,这史家倒是令人更加可恼。我们干脆去偷史家。”
“哎,我倒是想去偷罗家,据说那老头吝啬得很,我去拔拔毛,让他心疼心疼。哈哈。”
“那我们就去罗家吧。”
“这回可不行,你偷你的,我偷我的。”秦月道。
霍知命面有难色,犹豫了半天,倒怕秦月看扁,也勉强答应了。终究没有干过这营生,当下心怀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