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阿科摩多剑阵(十)
明野进来后免不了对张恒一番埋怨,但张恒默不作声,只是内心之中却是厌恶之意大增,心说:“若不是看在阿科摩多剑阵的份上,我那里会看你一眼。如今你仗着手中有秘典就如此拿捏与我,浑然忘记还要靠我帮你报仇。如此一副忘恩负义的嘴脸叫人看着恶心。”
张恒不待见明野,但又有所求,只好虚与委蛇,敷衍两句,便和贝柔商量后事。他们将两边发生的事分析一遍,张恒皱眉道:“看来这趟惊燕门来了不少人手,虽说除了门主惊魂魔君陈守节,但还有其他门中弟子未能清除,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应当有大阴谋。”
“相公,能结成七十二重曼陀罗大阵用于杀戮,绝非惊燕门独力可为,应当另外有不少帮手,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死心再过来斗一场?我们要小心提防。”
“夫人说得也对,要是他们倾巢而出就麻烦了。”
“老爷、主母,依我看他们未必这样做。”华谷认真地分析:“邪道旁门布局至少一年多,将大秦武林人士吸引到这里,前几天并没有大的动静,今天晚上的突然袭击多半缘于我们出现得太突然,有可能影响他们的计划,可是他们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实力而踢在铁板上,如果非要铲除我们势必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这样一来便影响他们的大计,小不忍则乱大谋,孰轻孰重相信他们自会掂量。”
“嗯,华谷说得不错。明天群雄就要齐攻下面的天坑,邪道旁门计划的关键处应当在此。明天可能有场恶战,谷中聚集起数千之众,都是些肉体凡胎的凡俗之人,禁不起阵法禁制的打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要全力保护数千生众。”张恒顿了顿:“本门虽然没有大秦皇朝正道门派有不干涉俗世的律条,但也有帮助凡人渡过天灾人祸的门规。夫人,你抓紧时间运功调息恢复法力,华谷也要好好准备!”
吩咐完众人,张恒转动目光看向那些惊魂魔君陈守节身死后留下的遗物。搜集到的东西里还有十二样器物能留用,其中一套蛟龙筋丝织就的薄衣能避凡间水火刀兵和威力小的法器攻击,张恒让明野穿上,一件无主的法剑和几件小玩意都重新炼过给华谷应急用。
张恒和贝柔动手布置,先在外围用幻魔石布下防御阵,再布置聚元阵,将子息鼎放置在阵中位置,这样在他们的催动之下聚元阵凝聚的天地元气同时供子息鼎炼器和贝、华两人疗伤仍绰有余裕。
明野是个凡人,阵里的天地元气对他反而有害,贝柔挑出一颗辅助炼气的丹药给他服用,张恒便安排他在阵聚元阵外静坐练功。
一夜倒也平静,邪道旁门没再前来骚扰。三个多时辰后,贝柔、华谷先后从入定中醒来,在聚元阵凝聚起来的无比浓厚的天地元气下行功运气,贝、华两人的非但伤势痊愈,功力也自觉精进几分。
张恒见他们醒来,引诀打开子息鼎,放进去的十三件器物一窝蜂地蹿出鼎口四下飞逸,好在它们基本上飞绕在鼎炉附近,三人一番忙乱全部捉回来。
惊魂魔君陈守节的那柄法剑经过翻炼之后,剑光里的红色变得极淡,张恒将它虚浮在双掌当中,按《始魔经》里的秘法两手飞快地结出三十余道手印,口中默念法诀,叱喝一声催动魔火金焰将剑光反复粹炼,这便是炼器术的一种。
前后花了半刻钟,剑身的颜色更淡几分,可惜此剑以前凶孽过重,总有股怨煞之气游离其间跟新主人的法力格格不入。铜锤和血龙丝比较之下没有这个麻烦,铜锤只能用于进攻而几乎没有防守的功能,威力虽大却只能算件下品法器;血龙丝倒是攻守兼备,其结实程度高得离谱,普通的仙器对它无可奈何,可惜其性噬血,自动吸取被缚猎物的精血,只能算一件凶器,贝柔不是十分喜欢它,便由张恒收了起来。
收获最大的非明野莫属,贝柔让他服用的丹药功效比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小还丹要强十倍,借助聚远阵附近强大无比的天地元气辅助,他成功将丹药的药力吸收得七七八八,短短的三个时辰之内一举突破多年的瓶劲,体内的经络借机拓宽近一倍,功力成倍增长。
不过在张恒看来,像明野这般服食丹药练功,初始还能勇猛精进,但越是到后来,丹药的作用便越小,而且是药三分毒,这丹药吞服的越多,毒性在体内积蓄的就越多,终有一日爆发开来,便是像师父那般高人也挽救不得他的性命。
虽然已近中秋,山里的季节总要更换得晚一点,天坑里的密密的竹林仍旧如同翠海碧波,在天光的照亮下展露着它们亘古以来的生命力。
可惜天坑外的山谷一大早就已经被喧嚣所笼盖,三、四千大秦所谓的江湖高手在短短十数天里,对谷中千百年来自然生长的植被造成了巨大破坏,到处留下的火坑和灰烬凌乱不堪,乱糟糟的枯枝败叶之下往往覆盖着一堆堆人畜排泄物,许多地方的草丛灌木被牲畜啃光,露出下面光秃秃的岩石或黑黝黝的泥土。
而在这个早晨,对竹林的破坏达到了极致,每一个门派都“大动干戈”地将驻地附近的粗大毛竹砍断做成又粗又长的竹篙或竹排。
贝柔看见昨天还是翠笼如被的山谷一夜之间变成光秃秃,不禁怒火中烧,随着目光扫过山谷,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华谷、明野也小心翼翼不敢触动她。
他们收拾好营地,撤去附近的阵法禁制,就看见天河派长老岳汪迎上来。“高相公,你们可算是出来了,让我在外面等了一宿。”
张恒拱手行了一礼说道:“不知岳老前辈何事见召,竟委屈您久候一晚,晚辈实在罪过。”岳汪见状连忙拉住张恒的手臂,不让他将礼节做完。张恒本就不愿向这些凡俗之人行礼,见有人阻止便乐的顺水推舟,挺立起身子来。
岳汪抚着长须,笑呵呵的说道:“高相公不要客气,昨晚要不是你仗义出手,我们这些老骨头的脸只怕已经丢尽了,说起来你也有恩于我们,等候一夜算个什么。”
张恒也是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晚辈昨晚只是凑巧看出灵鹤门的几点破绽,岂敢专功自命。岳长老专候在此就为昨晚的事吗?”
岳汪点点头,感慨说道:“昨晚你走得好快,磐云大师让老朽追过来,一来向要我代老家伙们当面向你致谢,二来也是有点小事相商。只是没想到高相公的大门让老朽又大丢了一次面子,老朽一生除武学之外最喜好奇门遁甲术,自诩当世无二,来到你这里却连门也摸不到,走进里面空转几个时辰依旧毫无头绪,总在原地绕圈子,高相公的这个奇门阵浑然天成、步步玄机……”
贝柔见他越说越来劲,赶快插话岔开:“岳长老过誉了,这个奇门阵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只不过是寻常迷阵罢了,凡阵者以物惑其耳目则惑不可恃,以力惑其心智则惑不可晰,若能存思守心如一则其心不可惑。譬如今日大事,未尝不是邪道旁门逆天道、惑人心的结果。”
岳汪听后大为赞赏,“高夫人所说不差,今天的大事正是我们最担心的,这件事的起因和过程中蹊跷的地方太多,原先我们这些老家伙以为只要六大门派同心同德、团结一致,再大、再复杂的事情也皆能掌控在手。然而,经历昨天种种事之后我们才真正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能够让名不见经传的灵鹤门突然具备挑战六大门派长老的实力,那个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势力强大得可怕,我们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颗普通棋子而已。”
接着岳汪严肃的说道:“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们六大门派所能够控制得了的,飘云谷现在聚集起大秦江湖一多半的□□,总数有三千七百余,布局之人如果蓄意在群雄当中挑拨离间引起争斗,然后他们的人乘乱发难,则局势必不可收拾,群雄危矣,大秦危矣。”
岳汪面色凝重,声音变得急迫起来,“高相公昨晚的表现让老朽们看到了一丝转机,磐云大师和其他长老都认为只有得你的大力帮助才或许能与对方相抗,甚至反败为胜。为了武林、为了谷中三千七百条生命,老朽请求高相公全力助我们对付那只幕后的黑手。”
张恒“嘿嘿”笑了两声,推辞道:“学生年少无知、识浅德薄,实不堪以承受诸位老前辈如此期许。”
“高相公休得自谦。”岳汪凑上前,压低声音道:“老朽痴活多年,论见识固然短浅,却也看得出来昨晚灵鹤门的那些把戏绝不是普通手段能弄出来的,还有你们营帐附近的奇门之术绝不是普通的遁甲术。我们十几个老家伙以为,高相公夫妇和令仆都不是普通凡人,飘云谷的事关系到大秦江湖近半的气运,你们如若袖手,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浩劫发生么?”
对于岳汪说得这些情况,张恒心里却是嗤之以鼻,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挽救什么大秦浩劫来的,更何况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大燕皇朝的子民,虽然拜入魔天宗修行道法,但潜意识中还是偏向大燕皇朝多一些,巴不得大秦武人之间杀来杀去,杀得血流成河,好削弱大秦皇朝的实力。
可贝柔多年来在太元宫受到教育却让她颇为不忍心看着这么多性命在眼前消散,兼且岳汪越说越激动的模样也让她于心不忍,安慰道:“岳长老之言振聋发聩,扫除此间邪道旁门乃是我等之义务,我家夫君自当见机行事,必不教那些魔头阴谋得逞。”
华谷在一旁忍不住小声说道:“吾道之人言出如法。主母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也不知道邪道有多少人到此?我们只有三个人,要保护的人数却有五千七百余众,这能护得住多少?更何况这些大秦江湖人士大多利令智昏、自私自利,其中还不乏为虎作伥之徒,他们要是窝里斗起来我等怎么救护?还有,这些家伙可不能肯定对方没有更厉害的修士出手。如果真得有那种炼神高手存在的话我们便要为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头痛了。依我看,要想护得他们周全,除非主人的师门大举出动才行,或者主母说得动太元宫众位前辈高人出手,否则……”
岳汪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如何听不出华谷话里的轻视,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忿恚,他的脸胀得通红,吭哧着说不出话。
张恒沉吟半晌,心中权衡了利弊,方才缓缓说道:“老华,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对头再厉害,有磐云大师他们和岳长老在,有六大门派在,我们团结一心就必可战而胜之。”
贝柔也觉得华谷的话说得重了点,连忙赞同道:“夫君说得是,为今之计,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岳汪忽长叹了一口气,向他们深施一礼:“老朽便代这里的生灵感谢高相公、高夫人的高义,危难之际万望尽力周全,以存大秦武林一脉。”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野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不无担忧地道:“难道对方那么强大吗?高相公、高夫人如果现在向贵师门求援可还来得及?”
贝柔脸色一黯:“我是师门叛徒,哪还有脸回去。就算师门雅量,急切之间也不及驰援,现在只能盼邪道旁门掀起的这场大动作没能瞒得过正道诸大门派的耳目。”
张恒突然对着明野说道:“明兄,在下昨天一时大意令你在仇敌面前暴露形迹,心内着实不安。今日之事吉凶难料,我亦无自保的把握,更难保护明兄安全,趁现在来得及,愿送明兄出谷,不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