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木心
    矿脉之事，放心交给凤启，灵玉着手准备闭关。
    这一次的闭关，非同小可，按参商的说法，木心可以加快修炼速度，她打算直接在木心里冲击中期。
    算起来，她结婴也快四十年了，勤奋的修炼，再加上正确的修炼方法，她一直保持着最快的修炼速度。
    她给自己十年时间，闭关冲到初期巅峰，再一举突破至中期。
    五十多年从结婴到突破中期，这在别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灵玉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距离当年的莲台之会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就算这次能够顺利突破至中期，她也就剩下一百二十多年时间。初期到中期可以只花五十年，中期到后期却很难做到，灵玉原本给自己定的时间是八十年，结婴时她省了几十年游历时间，现在宽松一些，但也不能太放松了。
    毕竟突破之事，谁也说不好，也许她不能一次突破至中期，也许她修炼到后期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另一方面，同是后期，刚刚达到后期和后期多年又有区别。昭明剑君是陵苍第一剑修，虽然还不能说是陵苍第一修士，但实力而言，当他是陵苍第一也未尝不可。他在后期浸淫多年，比刚刚后期的修士强上不少，达到后期，仅仅是让自己具有跟他一拼的资格，而不代表着就能战胜昭明。
    如果可以，灵玉更希望在后期好好修炼上几十年，适应后期的力量，修炼各项神通，如此才能好好迎战昭明。
    所以，这次闭关，最好能够一次突破，不然的话，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一边收集灵药炼丹，一边慢慢修炼调整心态，灵玉花了三年时间准备妥当，决定闭关。
    闭关之前，把陶朱叫过来训诫了一番。虽然她没什么好教陶朱的，可师父的架子不能不摆，好不容易她也能像师父一样，一口一个为师，那叫一个感觉良好。
    陶朱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迷惑住了，训得两眼发愣。出去后突然悟过来，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句句有道理，仔细一想，都是废话，只是想过过师父的瘾而已……
    “挺有师父的样子的嘛！”参商酸溜溜地说着，从外面摸进来。
    灵玉白了他一眼：“怎么，嫉妒？”
    参商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本少主想收徒，多的是徒弟让我挑，嫉妒？”
    “那你干嘛不收？”灵玉笑问。
    “我才不像你，随便阿猫阿狗都收！”
    “哦……”灵玉拖长声音，“我要告诉陶朱，原来他在你心中就是阿猫阿狗！”
    “……”参商瞪了她一眼，“那么多话干什么？你不是要闭关吗？”陶朱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妖，他当然不放在心里，可是，这只小妖很崇拜他，要是让他误会了，还不伤心死？参商自认是个很体贴的少主，才不会干这种事……
    灵玉道：“我是要闭关啊，正要去找明堂，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不行吗？”
    “行，当然行。”灵玉起身，走出房门，参商跟着出来。
    “你估计，这次闭关要多久？”参商问。
    “十来年吧。”灵玉说，“顺利的话，应该突破中期了。”
    “中期啊……”
    参商说了一半不说了，灵玉回头一看，发现他粉嫩的脸皱成一团，不禁失笑：“干什么？舍不得吗？”
    “胡说什么？”参商白她一眼，“你不在，我开心得很。”
    其实吧，灵玉也没那么可恶，就是老把他当小孩，时不时想占点便宜，他又不是陶朱，怎么可能任由她欺负？堂堂大荒少主，她想揉头就揉头，想捏脸就捏脸，他的面子往哪搁？
    到了明堂门前，灵玉转身，对他笑道：“我闭关去了，你也好好努力啊！背负天命，可不轻松呢！”
    没等参商说什么，她进去找明堂了。
    参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时间紧迫，可是，修炼这种事，急不来的，有什么办法？”说着，垂头丧气地回自己屋去了。
    听说，天阿少主也在闭关冲击中期，可他却刚刚结婴化形……唉，差距啊，什么时候能够追上？
    木心之事，参商早就吩咐过。灵玉告诉明堂，他便亲自带了灵玉前去木心。
    灵玉想着，既是木心，应该在扶桑之木的中段，没想到明堂带她去的地方是地底。
    看着她进入木心，明堂派了青羽在此看守，便离开了。
    说起来，青羽也是因祸得福，她为了给参商打掩护，强行结婴，后来得了参商给的毕方羽毛，使她的血统发生了异变，拥有了一部分毕方血脉——血脉传承，不就是这样吗？青羽拥有部分毕方血脉，那是不是可以说，她相当于那个毕方神君的女儿？
    灵玉想到，参商就是毕方的化身或转世，那岂不是说，青羽是参商的女儿？
    她一阵恶寒，甩开这个念头不想了。
    闭关，闭关。
    元婴中期，她要来了。
    扶桑之木的木心，就在它的根部。那是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面有着浓郁的灵气，还充斥着日之精华和木系生发之气。
    对于修炼木系法术的修士而言，这里是上好的修炼之地。灵玉结婴时吸收了那株古木的精华，也算是搭点边。
    黑暗的木心中，灵玉盘膝而坐。
    她在周围布置了阵法，用来安定心神，压制突破时可能会发生的灵气不稳的情况。丹药准备并不多，一则，她炼丹术只是差强人意，炼不了太好的丹药，二则，她并不是依赖丹药的修士，木心里灵气如此浓郁，足够她修炼了，这些丹药，主要还是突破的时候用的。
    内视中，周围都是青色的灵气光团和淡金色的日之精华，灵玉闭上眼，开始修炼。
    ……
    幽暗的溟渊，像是天神在沧溟界的中间劈了一刀，将整个沧溟界一分为二。
    这里是沧溟界的天堑，有它相隔，东溟西溟成了两个世界。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溟渊的底部，还有着第三个世界。
    溟渊之顶，飘浮着灰暗的溟渊之气，这是沧溟界的修士避之惟恐不及的东西，就算到了化神境界，也不能完全排除溟渊之气的影响——无论人类还是妖修。
    化神以下的修士，并不知道溟渊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只有大衍城的化神修士们知道，这是因为，溟渊，就是沧溟界的地府黄泉！
    没错，传说中的地府黄泉，就在溟渊之中，这里有着生灵，或者，叫他们死灵更准确。他们同样有意识，会行动，但只有魂体，没有肉身。也就是凡人传说中的——鬼。
    鬼修，沧溟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最清楚的，也许就是当年陵苍魔门五大派之一的鬼哭陵，可惜，鬼哭陵在当年的玄冰岛事件中消失了，鬼哭陵老祖鬼童子带着他的弟子们，消失在了玄冰岛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有一些知道内情的高阶修士，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现在，鬼哭陵的老祖鬼童子，正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走在幽暗的溟渊内。
    溟渊底部，从来看不到太阳，这里幽幽暗暗，永不见天日。
    鬼童子曾以为，自己修习幽冥法术，这样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环境，没想到住久了，他竟然有些怀念溟渊上面的灿烂阳光。
    但是，已经不能回头了。现在的他，没有了肉身，只剩魂体，是个名符其实的鬼修。
    想到这事，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当年他怎么就那么蠢呢？以为见到了冥帝，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追随于他，进入九幽。
    九幽确实存在，只是，他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个銮舆上的“冥帝”，根本不是真正的冥帝。确切地说，根本就没有冥帝。
    溟渊下的世界，便是他预想中的九幽世界，可这里众多鬼修各自为政，没有统一的冥帝。
    他当时认主的那个，更是连元婴鬼修都不是！！！
    每次想到这点，鬼童子就想一头撞死，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个鬼了，死得不能再死。
    那位当时还未结婴，这个结论是他后来凭借诸多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而那个时候，他的主上，那位“冥帝”，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元婴鬼修了。
    鬼童子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可惜，庆幸的是，那位结成元婴，自己奉元婴鬼修为主，并不算丢人，可惜的是，如果早点发现，他说不定还能脱身而出，自立为一方鬼帝。
    当然，那位骗他、利用他，但也没有亏待他，比如，助他顺利脱去肉身，成为真正的鬼修，而不影响修为。光是这点，他以其为主，并不吃亏。
    现在，他就算有心自立，也不可能了，那位已经成长为溟渊内不可忽视的力量。
    真是奇怪，为什么主上修炼得那么快呢？还有他的法宝……
    鬼童子一路想着，突然鼻子动了动。
    他好像嗅到了人气……
    溟渊深处，怎么可能有人气？这里死气浓郁，活人根本下不来。
    他一边嗅，一边找，挤进一处不起眼的裂缝。
    这条裂缝外面看来毫不起眼，非常狭窄，可越往里挤，越是宽阔。
    等他挤进一处山洞，突然瞪大了眼睛，被自己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581、活人？死人？
    这是一座晶体筑成的宫殿，玉石晶莹、建筑精妙，通体散发着浓浓的灵气。周围有一层灵光，将死气挡在外围。
    在鬼气森森的溟渊深处，出现这么一座灵气浓郁的宫殿，而不被溟渊之气影响，简直就是个奇迹！
    见到这么个东西，鬼童子已经够震惊了。他并非溟渊土生土长的鬼修，而是从活人转修而来，对地面的世界很了解。
    这个宫殿，是一件宝物，沧溟界从来没有见过的宝物！别说元婴修士中从未见过，他觉得，就算化神修士，也不一定拥有，说不定，是古时大能的遗物！
    鬼童子兴奋地搓手，这么件宝贝，如果弄到手的话……
    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就算弄到手，也没法用……
    就在他围着宫殿转了两圈，想办法把它弄回去的时候，宫殿周围的灵光突然一收光芒。
    鬼童子怔了一下，抬头望去。
    他正好站在宫殿的最前面，一抬头，看到了露出来的匾额。
    上真宫。
    一个人影盘坐在大殿中。
    鬼童子看到这人，第一眼只觉得寒气森森。
    这种寒气，跟鬼修的冰寒不同，那是一种来自于利刃的杀意，让人全身发寒。
    他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的身体笼罩在一团紫气中，看不清模样，露出来的那张脸，清正俊美，一双眼睛明亮剔透，却又凛冽生寒。
    同样的，这种寒亦是一种杀意。
    ——不，准确地说，是剑意。
    像出鞘的宝剑，那种清如水、寒如冰的剑意。
    鬼童子突然回过神。剑意？这人是个剑修！
    尽管对方没让他看到身体，但绝对是活人无疑！也绝对是剑修无疑！
    一个活人，一个剑修，怎么会跑到溟渊深处的？
    虽然感觉不出这人的修为，可看这剑意，是元婴无疑。
    一个元婴剑修，拥有这样的法宝……鬼童子突然化为黑烟，往外面遁去。
    他没有回头看，可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没遁出缝隙，后面有一道凛冽剑意追了上来。
    好可怕的剑意！
    对方是元婴中期吧？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他产生这么重的压迫感？
    鬼童子很有自知之明，杀不过就跑。对于剑修，他一直心有余悸，昭明剑君那个老鬼，嚣张这么多年凭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是元后剑修，实力比普通法修高一些吗？陵苍不是没有人实力比他高，但在实战中，剑修爆发出来的威力更大，真打起来，那位不一定能打赢他。
    被同阶剑修追杀，还是逃命为要。
    鬼童子逃了。鬼修的遁术玄妙无比，可身后的这位，却一直紧追不放，硬是用剑修的速度追上了。
    奇怪，他在那座宫殿中不受鬼气影响，还能够理解，这样追出来，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鬼童子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差点又傻了。
    对方确实是追出来了，可是那个宫殿缩小成了一团光影，虚浮在他的身侧！
    这是作弊！鬼童子要是还活着，肯定一口鲜血喷出来。
    有这样的吗？谁家的法宝是这样的？既能当随身洞府用，还能用来护体！
    当年他还是活人的时候，也有过随身洞府，可那洞府收起来，就是个空间，哪会这么变态！
    这让他越发肯定了，宫殿是一件远超境界的法宝。
    可是，知道这点也没用，他现在正被一个同阶剑修追着，逃命才要紧。
    鬼童子转回来，埋头狂奔。
    刚才那一回头，他落后了一点，两道剑气飞掠而来，从他身侧擦过，吓出他一身冷汗——哦，不是，他现在只有魂体，没有冷汗了。他还不是很习惯，自己已经不是活人了。
    不行，这么追下去，要命的！他可不想死了还死，连魂体都给人打散了。
    跑不掉，那找人救命吧，这人实力这么强，他得赶紧找主上。
    对了，主上在哪？
    鬼童子发动秘术，化身的轻烟倏然不见了。
    他身后的那道剑意，紧追不舍。
    一追一逃，转眼追出了数百里。
    鬼童子心中焦急，忽然听到“铮铮”的落琴声。
    他大喜，拐了个弯，往琴声来处奔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鬼童子大声喊了起来：“主上，救命！”
    黑色衮服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鬼童子看到这道身影，轻烟一滚，落在他的身后，化出童子模样。
    他惊恐地说：“主上，那有一个人！”
    不用他说，他的主上已经看到了他说的人了。
    灵光笼罩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从全身凛冽的剑意可以看出，这是个强悍的剑修。
    “冥帝”轻声一笑，缓声说道：“我说呢，近年来总觉得有一道古怪的力量存在，原来就是你。”
    他的真实声音，并不像骗鬼童子时伪装出来的那么模糊幽渺，而是温和文雅，好像人间书生一般，不像一个自立一方的鬼帝。
    那人却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默地站着。
    “冥帝”道：“怎么，以一敌二，你这么有把握？剑修虽强，本座却不看在眼里。”
    那人还是不说话，不过，浑身笼罩的剑意中，能够感觉到他越发凛冽的战意。
    这是打算动手吗？
    “冥帝”在心中冷哼，这里是溟渊，要动手，他可不怕！
    只是，心中对这位人类剑修产生了一丝兴趣。
    宽大的袖袍一挥，黑气铺了开来，周围鬼哭声响起，有如幽冥世界。
    不，这里本来就是幽冥世界，鬼哭声更添了一分诡异。
    “冥帝”露出一丝笑意：“既然这么自信，让本座来看看你的实力。”
    他话未说完，便有一道紫色剑光撕开了深沉的黑幕，将所有的鬼魅一扫而空。
    冕旒垂下，鬼童子看不到“冥帝”的表情，不过，他能感觉到“冥帝”的惊讶。
    这是主上的得意秘技之一，没想到竟然被这位剑修一剑撕开！
    鬼童子知道，主上认真了。
    当年只是结丹鬼修，就敢骗他一个元婴修士入九幽，百年未到，他一跃成为元中鬼修，主上天资惊人，实力也惊人。
    他不会允许，在溟渊之中，一个人类居然能将他打败！
    可是，能够做到吗？
    鬼童子第一次对主上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因为，这是一个剑修，一个实力强悍的剑修！
    突然，他看到主上停了下来，惊讶地说：“你……你也不是活人？”
    什么？怎么可能？
    鬼童子惊讶地看着暂时停止打斗的一人一鬼。
    那个人，确实是个剑修，他身上的力量，不带丝毫鬼气，怎么可能不是活人？
    就算他生前是剑修，死后魂魄未消，仍然保留记忆，也要从头开始修炼的，因为魂体不能再修炼生前的功法！
    剑修，怎么可能死后还保留修为？就算鬼童子修炼的本来就是幽冥功法，脱去肉身保留修为用的也是秘法，为此，主上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才会对主上死心塌地，而没有因为之前骗他的行为背主。
    “不，不对！”“冥帝”又说，“你身上没有死气，你也不是死人。”
    不是死人，又不是活人，那是什么？
    鬼童子脑子不够用了。他是觉得主上聪明，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听不懂主上说什么。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鬼童子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不会说话？
    到了元婴，就算天生是个哑巴，也可以凭意念说话，这人难道不会？
    那人还是一句也不说，只是，他手中那柄剑绽出了光华，再一次发出锐利的紫气。
    ……
    参商坐在东枝上，一摇一晃地感受着初阳。
    尽管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初阳来修炼了，但还是会时不时出来沐浴初阳。
    当然了，金乌现在也是他的子民，他会控制自己，不会吸收太多的初阳，导致他们没法修炼。
    说起来，这些年金乌也算乖了，岱渊施展秘术而重伤，将族长之位给了金简。金简是埋头苦干的性子，并没有与他为难，而是约束众多金乌修炼，恢复实力。
    参商不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想积蓄实力以后报复，还是真的不想参与权力斗争。总之，金乌这么识相，对他只有好处，他不介意让金乌感受一下少主的气度。
    他结婴已经十三年了，修为进步迅速，但离中期还有很长的距离。他知道，修炼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可是，被人抛在身后的感觉真的很糟糕。那位天阿少主，好像已经中期了，那位闭关出来，说不定也中期了……
    “少主。”身后响起青羽的声音。
    立了大功，血统变异，现在的青羽，是火鸦部族除了参商和明堂外的第三号人物，不过，她还是这么低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参商喜欢不惹事的青羽，而且他们血脉相近，所以对她特别和善。
    “什么事？”参商慢悠悠地荡着树枝问道。
    青羽禀道：“程……道友出关了。”
    参商停下沐浴初阳，转回头：“出关了？她晋阶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青羽点头：“是，中期了。”
    参商拍了拍额头，自言自语：怎么就让她顺利晋阶呢？要是失败个几次多好？”
    “……”青羽道，“主上，这样说不好。”
    参商撇撇嘴，一翻身，落在窗台上：“行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