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天晚上，唐宁连饭也没吃，就把自己整个儿都卷在薄被里躺下了。
    八点多的时候，她听到院门铃铛响，随后是她小姨和舅妈说话的声音。
    后来小姨在她门口叫了她两声，问她回来了没有，她应了一声，也没出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但在没有做出决定前，她真的去不想面对她们。
    第二天一早，唐宁也是早早儿就醒了。
    与其说是醒来，不如说几乎一夜没睡，起床时还不到五点，她小姨和舅妈还在睡着。
    简单洗漱后，唐宁也没吃早饭就背着包出了门。
    黎明的轻风带着稍许凉意，吹在身上惬意而舒服。
    这个时间，出来晨练的人还不多，后海边难得清静。
    唐宁来在后海湖边想找个没人的椅子坐一会儿，却意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高艳红。
    她一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正冲着湖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在这里，唐宁便想再换个地方，结果高艳红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不期然撞在了一起。
    乍然看见唐宁，高艳红明显怔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冲她点了下头，怯怯地叫了声“小宁姐。”
    比起上次相见，高艳红的腹部隆起的更为明显，但那张脸却没胖多少，神色间也显得郁郁的。
    唐宁想不到她竟然会开口跟自己打招呼，便也冲她点了下头，一时间懒得再往别处找地方，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个女人仿佛不认识一般，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但唐宁的到来似是引起了高艳红的不安，她看了注视着湖面默默不语的唐宁一眼，想起身离开。
    见她要走，唐宁立即意识到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她，便道：“你坐着吧，我换个地方。”
    高艳红忙道：“不用，一会儿人就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唐宁这才明白她这么早出来的原因，敢情是躲着见人呢，难怪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到她，也是难为她了，便道：“现在人还少，你难得出来一趟，再坐会儿吧。”
    高艳红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坐着没起来。
    唐宁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问道：“快生了吧？”
    听到唐宁发问，高艳红下意识将手放在肚子上，低垂下眼睑表情一柔，“嗯，还有半个月就是预产期。”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高艳红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唐宁没再说话，半晌后听高艳红说道：“我只有职高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不过以后就算是捡破烂儿，我也能把孩子养大。”
    唐宁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高艳红冲她露出一个浅笑，“很傻是吧？”
    唐宁想点头，确实有些傻，但却沉默着没有出声。
    可能没有从唐宁眼中看到嫌弃厌恶的眼神，让憋闷了许久的高艳红有了倾吐的欲望，她继续说道：“很多人都劝我打掉这个孩子，我也犹豫过，在遭人白眼儿心里难受的时候都不想活了，那天夜里我甚至已经站到了银锭桥上，想干脆一头扎进去一了百了……但就在那时，我突然感觉到我肚子里的宝宝在动。”
    说到这里，高艳红眼中有了些湿意，“你可能不会明白我当时的那种感受，那种……我学问不好，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是突然感觉到我肚子里是个活生生的生命，我竟然真的要当妈妈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这么跟着我死掉……”
    唐宁确实不太理解高艳红所说的这种感受，但在听她说到肚子里的孩子竟让她改变了自杀的主意时松了口气，但……
    犹豫了一瞬，唐宁还是问道：“你不担心他将来有可能会怨你吗，而且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会很难。”
    高艳红再次垂下了眼，“想过，我也知道肯定会很难，不过我还是想生下他，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以后无论是风风雨雨，我都会陪着他长大。”
    晨光打在高艳红并不明丽的脸上，在她眼中反射出一抹坚毅的光芒。
    这一瞬，唐宁突然就理解了“为母则刚”四字的含义。
    于是冲她鼓励地笑了笑，“只要你不放弃，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鼓励的话，高艳红对唐宁有些感激地点点头，见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想遇到早起晨练的邻居被指指点点，便道：“那个……我先回去了，小宁姐再见！”说完也不待唐宁回应就起身往回走。
    “艳红！”唐宁下意识叫住了她，见她回过头，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以后再出来不需要躲着人，你和孩子，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高艳红瞬间又红了眼眶，“我知道了，谢谢小宁姐！”
    高艳红离开后，唐宁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本难算的账！
    而和高艳红相比，她这点儿事似乎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其实对于究竟要何去何从，她已经不再纠结挣扎了，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了决定。
    亲人的情分和一个虚无的念想相比，孰轻孰重其实一目了然，只不过她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而已。
    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直到感觉四周变得嘈杂起来，唐宁才回了神，看看手表，发现竟然已经快八点了，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坐车去了学校。
    无论对姥爷留给她的那座院子再不舍，但就像她妈妈说的那样，那终究是个死物，如果卖掉能让小姨和舅舅一家过得更好，那就……卖了吧！
    到学校的时候，才八点四十，唐宁在路边买了个鸡蛋灌饼当做早饭，赶在上课前吃了。
    可能是吃得有点儿急，唐宁觉得有点儿噎得慌。
    方晴已经确定明天可以回来上课，唐宁把这个消息告诉班里学生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同时又有些舍不得唐宁离开。
    上午的课结束后，有些学生还留下来跟她拍照并互相加微信。
    直到最后一名学生离开，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了，她在上节课的课间给自己叫了份吉野家的招牌牛肉饭，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午餐时间只剩了二十分钟，她得速战速决才行。
    小跑着到办公室去取外卖的时候，一进门唐宁就看到那个插班的日本太太正表情严肃地跟桥本凌子不停地说着什么，周晓燕则立在一旁。
    然后她就听到桥本给周晓燕翻译道：“细田夫人说不是她水平跟不上这个班，而是唐老师上课讲得太快了，而且她还特别歧视班里的日本籍学生，几乎不让她们回答问题，但是对欧洲学生就特别耐心宽容，一些语法还会用英文给他们解释说明，一点儿都不顾及她们日本人的感受，她对此表示特别生气。”
    唐宁：“……”
    这说的……是她？
    歧视日本籍学生……这帽子扣得也忒大了！
    别说唐宁，连周晓燕都愣了，不可置信道：“她说唐宁歧视日本学生？”不能吧？
    班里算上这名叫细田的插班生，一共是三个日本太太，怎么没听到另外两人有这样的投诉呢？
    桥本很认真地又用日语和细田确认了一遍，然后对周晓燕道：“她说是的，还说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亚洲人的唐老师要看不起亚洲人。”
    “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看不起亚洲人了？”一个刚才就在这里的老师惊讶地低声问唐宁道。
    “就没有过这时候！”唐宁回了她一句，然后走过去为自己辩解道：“细田太太，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没有歧视过日本人。”
    细田太太刚才一直是背对着唐宁站的，此时听到她的声音，立时沉了脸转过身，然后一连串日语就冒了出来。
    什么也听不懂的唐宁：“……”
    唐宁将视线转向桥本，等着她给翻译，谁想突然感觉身边多出了一个人，然后就听黑泽用日语问了细田太太一句什么，接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就那么聊了起来，不过表情都不算好。
    桥本也意外黑泽会突然出现又插话进来，顿时一副受惊兔子的样子，看看黑泽，再看看细田太太，张张嘴想插话，却发现根本插不进去。
    唐宁：“……”
    周晓燕：“……”
    黑泽这时突然转头问唐宁，“唐老师为什么不提问班里日本学生问题呢？”
    唐宁无奈道：“不是我不想提问，而是她们不愿意回答，每次问她们的时候都跟我摇头，这件事我曾问过她们以前的任课老师，老师说班里那两名日本太太性格有些内向，胆子也有些小，怕说错了会被笑话，所以很少回答问题，我知道后担心再问问题会让她们为难，就不再提问了，但是课间的时候我会找她们聊天，课下的时候，那两位太太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她们其实说得还不错，就是在人前不太敢张口。”
    这是日本女人或者说不少日本人的特性，黑泽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那么课间的时候你有没有找这位细田太太聊过？”
    “我当然去找她聊过，但她和课上表现的一样，几乎不给我回应，根本聊不起来。”
    两人说话用的是英语，于是现在换成了英文不好的细田和桥本一脸懵圈儿。
    不过黑泽很快就把话翻译给了细田，然后两人也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大约五分钟后，细田太太表情不太好地离开了，走前连个招呼都没打。
    细田离开后，黑泽的表情也不太好，“她以后可能不会在这里学习了。”
    周晓燕、唐宁：“！！！”
    “很抱歉，因为我的擅自行动赶跑了你们的学生，但是那样固执自大还认不清自己的女人，无论是哪一个老师教她都会感到为难的。”黑泽道，“所以我认为损失这样的学生并不可惜。”
    周晓燕反应快，立即接口道：“没关系，还要谢谢黑泽先生替学校说话了。”
    虽然刚才她什么也没听懂，但已经见过一次黑泽维护唐宁的例子，想必今天他也是会替唐宁和学校说好话的，况且学生已经走了，她再跟黑泽掰斥这个也没必要。
    黑泽表示不客气，周晓燕立即顺杆儿爬道：“以后黑泽先生如果有朋友想学习汉语，希望能介绍到我们学校来。”
    “其实我来办公室就是想给你们介绍学生的。”说着，黑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他和太太上个月才刚到的北京，正在找语言学校，我已经向他推荐了你们学校，桥本小姐直接打电话给他就可以。”
    这就是传说中的塞翁失马？
    周晓燕有些惊喜地接过名片，“那真是太感谢黑泽先生了！”
    因为这件事，上课时间推迟了十多分钟，唐宁的午饭自然也没有吃上。
    等两节课过后，唐宁已经饿过劲儿了，牛肉饭已经彻底凉掉了，光是想想就一点儿食欲都没了。
    学校的茶水间倒是有微波炉，但牛肉饭一加热，肉就老了，嚼都嚼不烂，还不如不吃呢。
    而短短两节课时间，唐宁遭遇学生投诉并把学生给气走的传言已经满校飞了。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放心上。”周晓燕安慰她道。
    “我就知道这锅得甩我身上。” 刚刚经历过两次黑锅事件，唐宁已经淡定了很多。
    “你别为这事儿闹心，我心里有数儿。”周晓燕道，“黑泽说得真没错，那太太是挺固执自大的，你说咱是好心怕她跟不上才跟她提出调班的，结果我才一说完她就跟我急眼了，非说自己水平跟得上，然后就说是你讲得太快，还说你歧视她们日本人，什么人呐！”说完又道：“对了，明儿方晴回来你就解放了，让你踏踏实实歇一周，等下礼拜暑期班就该开始了，你得给我盯一个班，回头你看能不能跟小山商量一下，让她暂时把课给调到下午上？”
    “应该没问题，等她回来我跟她说。”
    “那就行了……欸，你这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不会是气的吧？”周晓燕这才注意到唐宁脸色不是很好，忍不住问道。
    唐宁有气无力道：“大姐，我中午饭还没吃呢。”
    “啊？怎么现在还没吃午饭呢！”周晓燕一惊，“办公室那份没人领的牛肉饭该不会就是你的吧？”见唐宁点头，立即道：“那个已经凉了，热了也不好吃了，我再重新给你叫一份过来吧。”
    唐宁忙拦住已经拿起手机要点餐的周晓燕，“不用，我后面没课了，回家再说吧。”
    回家的路上，唐宁老觉得眼前一阵阵冒金星儿。
    好不容易熬到后海这一站，唐宁只觉浑身发软都快走不了路了。
    估计可能是低血糖了，不然饿一顿不至于就能这样儿。
    硬撑着往家走，刚进胡同没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一回头，是多日不见的刚子。
    “小宁姐！”
    “是刚子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周期末考试，所以放得早。”刚子听唐宁说话语调儿不太对，忙快走几步追上她跟她并行，离近了一看，发现她脸色白得很不正常，“小宁姐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没，可能是低血糖了吧。”
    “那我买瓶儿果汁或者冰棍儿给你吧，我妈也有这毛病，吃点儿甜的立马就能好。”
    “不用，马上就到家了。”
    “没事儿，胡同口那边就有个小卖铺，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刚子甩开两条小细腿就跑向了小卖部，唐宁也没力气叫住他，只能由刚子去了，自己则靠在墙边的阴凉处等他。
    就在这时，胡同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邵静芬。
    她手里拎着个超市的购物袋，看样子像是刚从超市回来。
    邵静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唐宁，似是在等人的样子，不由紧走几步上前，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诶哟我说小丫啊，怎么舍得这么早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得半夜才回来咧。”
    唐宁没说话，因为没力气说，现在她浑身都发软，如果不靠墙她觉得自己都能出溜儿到地上去。
    见她不说话，邵静芬更是来气，抬手一指，“我跟你说，别以为你这么躲着就能把事给躲过去，跟你商量是给你个脸，你可别忘了，那房子的顺位继承人是你妈你舅还有你小姨他们姐弟三个，我公公就算是口头承诺把房子给你了，但可没白纸黑字地留下遗书，所以卖不卖房子根本轮不到你做主，就算将来一分钱都不给你，你也没辙！”
    唐宁靠着墙，被邵静芬这番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勉强稳了稳才开口道：“舅妈，你这么说是想要跟我撕破脸是吗？”
    “撕破就撕破，别老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似的，你自己亲妈都不把你当回事，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咧，当妈的有钱谁不想给儿子啊，给闺女那就是把钱往水里扔，将来等房子卖了，给不给你钱都得看你妈的心情！”
    你自己亲妈都不把你当回事……你自己亲妈都不把你当回事……你自己亲妈都不把你当回事……
    脑子里嗡嗡地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唐宁的心倏地狠狠疼了一下，同时感觉太阳穴也一胀一胀地发疼。
    此时的唐宁，很想回对方一个冷笑，却发现自己竟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呢！
    对那个很少见面的同母异父弟弟，她并没有多少亲情，如果邵静芬刚刚不提起来，她几乎会忽略掉这个弟弟的存在。
    但同样的，她妈自从有了弟弟，就干脆把她彻底甩给了姥姥和姥爷，所以对于她妈来说，她也是一个“很少见到”的孩子，与每天都承欢膝下的弟弟相比，妈妈对她又能有多亲呢？
    况且，她妈对爸爸并没有爱，所以她的降生，对她而言其实是个包袱吧？
    当妈的有钱谁不给儿子啊……
    给闺女就是把钱往水里扔……
    给不给你钱都得看你妈的心情……
    钱钱钱！
    她们的眼里难道就只有钱吗？
    想到这儿，唐宁的愤怒仿佛烈火一般灼烧着她的心，强撑起一口气吼道：“我不同意卖，看你们谁敢卖！”
    “哎呀！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了！”邵静芬似是被气得笑了笑，没拎着袋子的那只手一叉腰，“我还就告诉你，你就算不同意，这房子该卖还是会卖，实在不行咱们就打官司，你看法院怎么判，你一个外孙女根本都没权掺和知道吗！”邵静芬显然是做过功课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唐宁看着她一张一合说个不停的嘴，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然后突然一黑，下一秒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邵静芬本来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见唐宁毫无征兆地突然双眼一闭躺地上了，吓了一跳，“哎呀呀……你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咋还晕倒了，我可没动你一指头……你别给我装……”
    “小宁姐！”不远处刚买了果汁回来的刚子见唐宁突然软软地瘫在了地上，立即撒丫子跑过来，扔了手里的饮料蹲在地上小心地扶起她的头急道：“小宁姐！小宁姐你怎么了！”
    喊了两声见唐宁没反应，不由转头怒视邵静芬，“你刚才怎么我小宁姐了？”
    邵静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结巴着道：“我、我没怎么她啊，刚才还好好的呢，说着说着话，她…她就自己倒下了！”
    “放屁，好好儿的她自己能倒下吗！”刚子又叫了唐宁几声，见她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儿反应，急得他左右看看，见胡同口外有行人走过，虽然有往这边看过来的，却没有一个过来的，而胡同里除了他和邵静芬外再没别的人，心里一慌顿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又对邵静芬吼道：“就是你，就是你！我小宁姐要是有事儿我跟你没完！还不赶紧叫救护车！”脱口喊出【叫救护车】四个字，刚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翻书包拿出手机打给秦子岳。
    救护车哪儿有他小毛儿哥来得快！
    电话一通，刚子就喊：“小毛儿哥，你快过来，小宁姐晕倒了，就在咱家胡同口这儿。”
    一边已经傻了眼的邵静芬一听这小子要把秦子岳给叫来，心里顿时慌了，心说那混小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他一来还不得讹上自己？
    这么一想，她立即拎着袋子慌慌忙忙匆匆走人，那步子倒腾的，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这边刚子没注意到邵静芬已经溜走，还在对着电话喊：“小毛儿哥你快点儿，快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