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唐宁今天是卡着点儿来的学校，在上课前十分钟到的学校。
    一进休息室，唐宁就感觉里面的气氛似乎比以往沉闷，连一向活泼话多的苏果果，也趴在桌上不知在想什么发呆。
    和老师们打过招呼，唐宁在方晴旁的一个空座位坐下，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照顾孩子累着了？”
    她家妞妞最近在幼儿园被传染了手足口病，这几天又要上课又要照顾孩子，确实挺辛苦的。
    结果方晴答话前却先瞟了魏婷一眼，然后冷笑道：“我能怎么了，我好着呢，有人主动帮我分担工作，我还能累着吗！”
    方晴这番话声音不小，在座的老师们都听见了，本来就有些沉闷的休息室里这下更是安静到落针可闻。
    唐宁立时敏感的意识到方晴这话是冲着魏婷去的，不觉就看了过去。
    但魏婷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依然低着头刷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休息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尬尴且诡异，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看来是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唐宁皱皱眉，打算一会儿单独问问方晴究竟怎么回事。
    而这时，魏婷收了手机，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站起身道：“时间过得还挺快，又到上课时间了，先走了。”
    “呀！还真是！”一个跟魏婷关系不错的老师看了眼腕表附和道，然后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老师们又陆陆续续出去上课了，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师出门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方晴的肩膀，却没说什么，颇有几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方晴也站起了身，对唐宁道：“我先去上课，一会儿再告诉你。”
    唐宁的上课时间也到了，不过姜恒俊还没来。
    正巧周晓燕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看到唐宁就小跑过来，有些紧张地问道：“刚才方老师和魏婷没吵起来吧？”
    唐宁正一头雾水呢，“方老师和魏婷究竟怎么了？”
    “那看来是没吵起来。”周晓燕松了口气，“没吵就好。”说完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事儿确实是魏婷做得有些不地道，把方老师那班的一个法国学生给翘走了，从今天开始改成跟她上一对一了。”
    唐宁有些意外，“贝尔纳？”
    “没错，就是他！”周晓燕点头，“他这一走，方老师的班就又剩下十个学生了。”
    唐宁顿时了然。
    大班的课时费是根据上课人数来计算的，10个学生上课是一个数，从11个开始就阶梯式提高一些，虽然不是很多，但每天固定三节课，一个月下来也能多好几百呢。
    方晴班的学生人数现在就正好卡在这个临界点，贝尔纳不走的话，就能多挣好几百了。
    难怪一向性格温和的方晴今天脸色这么难看，甚至还开口指桑骂槐起来。
    “确实有些过分了！” 唐宁忍不住道，“抢谁的课不好，偏偏去翘方老师班的学生。”
    “可不！”周晓燕点点头，“但这种事情很难说出个孰是孰非来。”
    唐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很有可能是魏婷有预谋地撺掇在先，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学生自己，所以她除了表达一下口头的愤怒外，什么也做不了。
    周晓燕叹了口气，“要说方老师一个人带着孩子真是挺不容易的，嫁了那么一个渣男，离婚后人还没了影儿，连抚养费都不给一分，养孩子的担子现在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多那几百块钱对别人来说也许没什么，但对方老师来说却能让她宽松一点儿，至少给孩子买零食能更大方些。”
    唐宁也挺同情方晴，“回头你看能不能再往方老师班里塞个学生进去。”
    “嗯，那肯定的，这事儿我会盯着的。”周晓燕点点头，“说起来，现在的单亲妈妈已经比以前好过多了，好歹没人在背后戳戳点点说三道四了，我记得九十年代那会儿，要是离了婚再带个孩子，能被闲话淹死，我姑妈当年就因为这个差点儿抑郁自杀。”
    唐宁听了心里不觉一动，从周晓燕这句话不觉就想到了自己妈妈身上。
    不论什么年代，作为一个单亲妈妈都不容易，可就算再不容易，做妈妈的也不能把亲生骨肉推给别人抚养，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不过也许她妈当年确实是有自己的难处。
    “对了！”周晓燕忽的想起一件事儿来，“下个月的课外活动安排的是去中国人家包饺子，到时候再把你家贡献出来呗。”
    唐宁捏额角，“我可以不同意吗？”
    周晓燕阴恻恻地反问：“亲，你说呢？”
    唐宁：“……”
    “那就这么愉快地定了，这两天我可给学生发通知了哈！”
    唐宁无力地挥挥手，“发吧。”
    说起包饺子这事儿，是学校为了办出自己的特色，在同行业里更具竞争力而在去年推出的一项活动，每月一次，活动内容当然也不仅限于包饺子，还有学太极拳、书法国画、学唱中国歌等，所有活动均免费，学生可根据喜好自愿参加。
    大部分活动的场地都可以安排在学校进行，但包饺子要麻烦些，于是有老师提议，不如改为去哪位老师的家里包饺子，顺便还可以让学生参观中国人家，更直观地了解一下中国人的生活。
    校长一听，这个主意好，就拍板定了下来。
    一开始也不是来的唐宁家，但当校长后来无意中知道唐宁住的是四合院且还只有她一个人住后，便把活动改在了她家，然后就一直到现在。
    于是现在只要是包饺子活动，几乎雷打不动地都去唐宁家。
    唐宁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次数多了，就有点儿烦了，不是烦别的，而是烦收拾屋子。
    若是平时有同事或朋友来家里做个客，好歹收拾一下也就得了，但学生不行啊，她不能给咱中国人丢脸不是，于是里里外外又擦又洗，再加上准备蔬菜瓜果和肉馅儿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烦。
    而等活动结束，锅碗瓢盆什么的又得收拾小半天儿。
    所以一次两次的还算新鲜，但次数多了，唐宁是真心觉得有些够了。
    况且上回有个学生玩儿嗨了，冒冒失失把她家一扇窗户的云纹边框给撞下来一块，当时把她给心疼的，却又不好跟学生发火。
    后来她没舍得把掉下来那小块木头给扔掉，让秦子岳想辙给粘上了。
    所以现在再听到要去她家举办活动，唐宁就头大。
    课间休息的时候，唐宁见方晴没在休息室待着，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一间没人的小教室里看书，就敲门走了进去。
    唐宁琢磨着怎么劝解一下她，毕竟作为旁观者来说，这事儿怎么劝都显得矫情。
    倒是方晴先开了口，“你已经听说了吧？”
    唐宁点点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我知道。”方晴有些烦躁地合上书，“刚才我有些冲动了，其实这点儿小事儿犯不上跟魏婷去计较。”
    唐宁也觉得疑惑，这种事虽然让人堵心，但以方晴的性格，确实不是那种会为这点儿事跟同事正面去刚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唐宁就道：“方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说，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倒没有。”方晴摇摇头，随即又叹了口气，“其实……是昨晚参加了大学同学的聚会，回家以后……有些感概。”
    唐宁挑了下眉没说话，回身关上了教室门。
    教室里，方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毕业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我那些同学现在都挺不错的，至少……都比我强。”
    这话唐宁不好接，只能继续保持安静，但她知道，方晴不至于因为她同学都比她混得好，就会情绪如此低落，甚至还让她情绪有些失去控制。
    果然，又听她继续说道：“有一个我当年特别喜欢的男同学也去了，他昨天喝得有点儿多，聚会要结束的时候，突然跑到我面前说当年他一直都暗恋我，可是却不好意思跟我表白，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后悔着，说他还喜欢我……你知道我当时听到这话时是什么心情吗？”方晴眼圈儿泛了红，下一秒却爆了句粗口，“我他妈想抽他！他早干什么去了，现在都结婚有孩子了，却跑到我这儿说还喜欢我，你说他是不是找抽！”
    唐宁有些愕然，见方晴眼中闪出水光，忙拿了张纸巾递过去。
    方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苦笑道：“这也算是命吧，其实如果当年他真跟我表了白，我俩也未必就能走到一起，与其闹到最后不欢而散的地步，还不如都保留着对彼此最美好的那一段记忆。”
    唐宁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她明白方晴是为了不让自己心里难受才这么给自己找了一番托词，可听着是真难受。
    世事难料，有些事确实很难说不清，可……
    “可我真的挺难受的，如果他当年能有勇气走出那一步，那么我后来是不是就不会跟妞妞她爸那个混蛋结婚了？”说着，方晴再一次忍不住落泪，“不过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当年拉不下面子装矜持，后来又识人不清嫁了个渣男。”
    唐宁默默又拿了张纸巾递给方晴，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这一刻让她不由想到了她自己，想到了她跟黎锐，也想到了她与秦子岳……
    “不好意思，一时有些没控制住，让你看笑话了。”方晴擦干眼泪，自嘲地笑了笑，“路都是自己走的，走到今天我谁也不能怨，想法子走好今后的路才是正格的。”
    唐宁点点头，方晴自己能看开是最好的。
    其实如果她现在婚姻幸福，就算听到了男同学这番迟来的告白，最多也就是惋惜一下然后再一笑了之吧。
    真是……世事难料！
    姜恒俊的课结束时，又是快五点半了。
    唐宁回休息室拿背包打算回家，见苏果果一个人正窝在椅子里刷手机，随口问道：“怎么还不走，晚上有课？”
    苏果果兴致不高地“嗯“了一声，又问道：“方姐没什么事儿吧，下午见她好像哭过。”
    唐宁不是背后嚼人是非的人，就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心里堵得慌。”
    苏果果叹了口气，“这种事吧，没法儿说。”
    唐宁点点头，见她面色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忍不住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苏果果放下手机，俯身把下巴往桌上一搭，有气无力道：“没怎么，就是又失恋了呗。”
    唐宁惊了，“又失恋了？”
    “嗯。”
    “你这也太快了，这次这个还不到三个月吧？”
    苏果果撇嘴，“这种事情不在时间长短，主要是看感觉，感觉没了自然就分了呗。”
    唐宁无语了片刻，“你……这也太随便了。”
    “不是我随便，是真没感觉不喜欢了！”苏果果又坐直身，十分认真地为自己辩解道，“当时觉得他挺好的，长得帅气也挺青春阳光的，结果越接触就越觉得他肤浅，说话做事也幼稚得不行，我觉得他这种男人适合找反过来宠着他的那种姐姐型女朋友，我可不想跟姐姐似的一天到晚哄着他，我还想有人能哄我呢。”
    唐宁：“……”
    突然觉得，爱情这东西，真是太复杂了！
    也许复杂的不是爱情，而是没遇到适合彼此又彼此相爱的那个人……
    而就在这时，唐宁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tony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