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和朋友约在地铁里见面什么的，自然是唐宁随口胡扯的。
    约会地点是对方定的，在国贸三期里的一家法国餐厅，对方说已经提前定了位。
    唐宁到的时候，对方还没来，服务生将她领到靠窗的预留桌前。
    餐厅与旁边“大裤衩”咫尺相望，餐厅里环境优雅舒适，明亮的空间，蓝白的色调，一瞬间让人误以为踏进了欧洲。
    时间约的是六点，可对方直到六点半还没见人影。
    唐宁并没有打电话去催问，暗暗决定再等十分钟，如果对方还不出现就起身走人。
    可惜对方在她刚刚下了这个决定后不到两分钟出现在了眼前。
    小伙子一来就道歉：“你就是miss唐吧，我是李思博，叫我toni李就可以，sorry啊，刚才有个meeting，实在是脱不开身，也不方便打电话，让你久等了。”
    唐宁自然不能开口抱怨什么，虽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还是起身礼貌性的再一次介绍了自己，然后在对方的礼让下重新落座。
    小伙子比唐宁大三岁，看上去一表人才，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将身材衬托得十分挺拔，颜值虽然比不上黎锐，跟秦子岳更是不能比，却长了一个好鼻子，又高又挺，给他那张脸加了不少分。
    唐宁属于慢热型，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话很少，好在这位toni李十分健谈，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主导着谈话的节奏。
    如果对方不在谈话里夹杂太多英文单词的话，唐宁觉得自己会更加有食欲些。
    作为一名在国外生活过多年的海归，其实言谈中偶尔夹杂些英文无伤大雅，可这位夹得实在是太密了。
    更让唐宁受不了的是，对方十分喜欢说感叹词，但如果每一句感叹词不是“oh my god！”，就是“oh my godness！”，再不然就是“holy carp！”就让人抓狂了。
    这位简直是把上帝他老人家一家三口全给cue了一遍。
    唐宁一听他嘴里冒出这几个词，就有想双臂抱肩的冲动，感觉那叫一个冷。
    香草蜗牛泡芙、香煎鹅肝、慢炖烟熏牛小排……道道菜色都很美味，可唐宁却没吃几口，甚至还在心里默默琢磨着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是不是要去药店买盒健胃消食片吃。
    说起来，对方真当得起“青年才俊白领精英”这八个字，跟唐宁年纪也算合适，可就算唐宁现在心无所属，冲他时不时就要冒出几句夸张的英文感叹词，也得躲他远远的。
    真心受不了这洋罪。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顿晚餐，李思博十分热情地表示要送唐宁回家。
    既然对人家没意思，唐宁自然不会麻烦对方。
    两人坐电梯来在一层，在门口正客气着，苏果果的身影突然闯进唐宁的视线。
    “唐宁？”苏果果也看到了唐宁，一脸惊喜地走过来，很快注意到唐宁身边的李思博。
    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了一圈，苏果果没好意思开口问，但再开口时却多了几分端庄，问唐宁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正好和朋友来吃个饭。”唐宁转向李思博，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同事，苏果果。”又对苏果果道：“这是我一个朋友，toni李。”
    两人彼此点头互道了声“你好！”，礼节性寒暄过后，苏果果悄悄冲唐宁眨了下眼——什么情况？
    唐宁不方便回答，知道她今晚在国贸有个外派课，便问道：“这么晚才下课？”
    苏果果先瞟了眼一边的李思博，才撇嘴道：“哪儿啊，我七点就下课了，结果一出来看下雨了，我没带伞，又半天叫不到车，就想等这阵雨过去再走，我看这雨应该下不长。”
    唐宁立即顺势道：“那我陪你在国贸商城里逛逛吧，你不是要买cd新出的那款口红吗，正好一会儿去看看，等雨停了再走。”
    苏果果将胳膊肘上挎着带有cd logo的小纸袋往唐宁眼前一送，“喏，都买完了，我刚才已经逛半天了。”
    唐宁本想是借机先把李思博打发走，听苏果果这么一说，顿时没了主意。
    旁边的李思博这时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这雨应该下不长。”
    “好啊。”苏果果不知道唐宁心中所想，欣然点头，“正好我有些逛累了。”
    唐宁没办法，只能也跟着点点头，“那就去地下的咖啡厅里坐一会儿吧。”
    很快，三人在咖啡厅落座，李思博很绅士地为两位美女点了单。
    苏果果忍不住拿出刚刚买的口红跟唐宁嘚瑟，“怎么样，这色号还可以吧，现在正流行的烈焰蓝金。”
    唐宁接在手里看了看，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过于艳丽的颜色，不过苏果果长得白，唇形也好看，倒是很能撑得起这个颜色，于是递回给苏果果，“挺好的，很适合你。”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得到好友的认可，苏果果美滋滋的，十分有满足感。
    一旁的李思博道：“我一直都觉得用cd口红的女人很有style，也最sexy，而且如果我没有闻错的话，你用的香水应该是cd dolce vita那款吧，这款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
    唐宁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了李思博一眼。
    她只知道苏果果用的是cd香水，但具体哪一款缺不清楚，可这位toni李不过才一个照面就闻出来了，属狗的吗？
    苏果果也有些意外对方竟然能把自己所用的香水说出来，一瞬间像是找到了知音，双眼晶亮，“你好厉害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款香水，而且我最喜欢的就是cd，用的所有化妆品都是这牌子的。”
    接下来，话题竟十分神奇地围绕化妆品展开，而唐宁甚至几乎插不上话。
    当然，唐宁也并不想和一个男人讨论这种话题，特别对方还是她并不想再继续来往的相信对象。
    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唐宁觑了个空子道：“我们要不要上前去看看，外面雨应该停了吧？”
    苏果果点头道：“行，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晚高峰，应该也好叫车了。”
    李思博笑道：“叫不到车也没关系，今晚我送两位美女回去。”
    外面雨果然已经停了，但李思博执意要送两人回家，“我知道miss唐家在什刹海附近，不知苏小姐家在哪个方向。”
    苏果果摆手道：“我就算了吧，我家在东边，跟唐宁家两个方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不用你送了。”
    “it’s ok！我家也在东边，我们送完miss唐正好可以一起回去。”
    唐宁一听忙道：“别这么麻烦了，没必要为了特意送我绕那么远的路，旁边就是地铁，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你顺路送果果回去就行。”
    李思博是个人精，之前就已经察觉到唐宁不愿让自己送，心里明白她对自己可能不是很满意，要是自己还死乞白赖地说非要送她，就该惹人嫌了，于是便顺着唐宁的台阶下了，还开玩笑说“为美女服务，it’s my pleasure （是我的荣幸）。”
    苏果果有些不好意思，“那多不合适啊，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你们走你们吧。”她已经看出唐宁跟这位toni李也不是很熟，两人今天很有可能是来相亲的，所以应该让人家两人多相处才对。
    唐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家那地方，估计坐地铁回去比坐车还快，真没必要为了送我绕那么远的路，所以咱就都别客气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
    李思博只好道：“ok，那我们就先走了。”对唐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以后保持联系。”
    他对唐宁印象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满意得不得了，对方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十分符合他心目中妻子形象的标准。
    对方不满意他没关系，不过才一次见面而已，李思博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来日方长。
    回家的路上，唐宁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胀痛。
    一个黎锐还没打发走，现在又多一个toni……
    简直是神烦！
    难道是因为那天她拜菩萨的时候不够诚心？
    看来哪天她得到雍和宫重新拜拜去，似乎自打过了年，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出地铁的时候，唐宁发现后海这边路面都是干的，竟然一滴雨没下。
    这鬼天气！
    而唐宁才推开自家院门儿迈进去，连东厢房的门都没进呢，她妈的电话就到了。
    “小丫啊，今天感觉怎么样，人家小伙子条件是不是挺好的？”电话里，唐敏华的语气透着几分欢喜，“你张阿姨刚给我来电话说人家小伙子对你满意的不得了，回头你们多相处相处，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能处得来，就赶紧把婚事儿给定下来，省得我老为你操心。”
    唐宁立在原地默了片刻，问道：“妈，您就这么急着要把我给嫁出去吗？”
    “废话！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了，你一天不结婚，我就得为你多操一天的心……”
    “那您的意思是我结婚了，就不会再为我操心了是吗？”唐宁忍不住打断妈妈，但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话问了也等于是白问，因为从小到大，她妈几乎就没怎么为她操过心，和她结不结婚根本就没关系。
    “你这是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唐敏华语气不悦地拔高了声调，“以后你结婚有人照顾了，我还操的哪门子心！现在你一个人天天这么单着，你姥姥和姥爷也都走了，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这边也顾不上你，可你要是结了婚就不一样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你身边照顾着，我自然就能省点儿心，这有什么不对的？”
    听上去确实没什么不对，可听在唐宁耳朵里，却有种自己是个包袱，她妈想急着脱手甩掉的感觉。
    以前是甩给姥爷姥姥，现在两位老人家不在了，就急着给她找下家儿，似乎是只要有人接手，她就完成任务了。
    况且以往她真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她妈可从没管过她什么，而现在她都这么大了，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了，她反而倒不放心了？
    唐敏华不知女儿心里正在吐槽，还兀自喋喋不休道：“你说你怎么越大越不知道好歹了呢，
    我还能给你操一辈子的心吗，真是，你也不想想，你要不是我闺女，我连这份儿心都操不着！”
    唐宁一直没说话，唇角渐渐向上翘起了个嘲讽的弧度，感觉眼框有些发酸。
    二十六年了，她究竟为她操过什么心？
    细想起来，竟是只有这件婚事而已。
    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头顶是柿子树的枝丫，枝丫上的叶子已经长大了不少，依稀可见其间点缀着不少微微发着白的嫩黄花骨朵，那骨朵还很小很小，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开花了。
    今年，应该还会再结出并蒂柿的吧？
    就这么举着电话，唐宁竟下意识去寻找哪一对花骨朵是属于那对并蒂柿的。
    院子里很安静，西厢房黑着灯，这个时间，秦子岳应该在他的酒吧里。
    半天听不到闺女说话，唐敏华叹了口气，缓了语气道：“小丫啊，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能体会到妈妈这份苦心了，我这都是为你好。”
    是啊，都是为了她好！
    唐宁眨了下眼，低下头的瞬间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落了下来。
    她很想说如果我有了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把孩子养在身边，绝不会抛弃她一天！
    但这么一来，算是跟她妈怼上了，她不想在已经薄得跟纸般的母女关系上再戳个洞，于是垂着眼道：“我知道，不过今天这个我对他真是没感觉。”
    “什么感觉不感觉的，你还想着要一见钟情是怎么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以后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那就以后再说吧。”唐宁知道，如果她不这么说，她妈肯定会没完没了。
    先过了今晚这关，至于以后……
    以后再说吧。
    进了屋，唐宁看到卧室床上的褥子和床单都铺好了，今天才洗的被罩也给套好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摆在枕头旁边，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刚刚掉进凉水里的心瞬间感觉一暖，可已经止住的泪水却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唐宁慢慢在床上坐下，然后抹了把脸，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像小时候那般把自己整个儿裹进被子里。
    不想动，也不想思考，就想这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