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3)
拿玫转过头去看万祺和路显扬。
“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她问。
万祺懵懂地看着她:“怎么了, 裙子挺合身啊。”
路显扬:“哪里不对劲?你发现了什么?”
拿玫幽幽地说:“我发现,下一秒钟,会有人来敲窗户。”
啪。
啪。
万祺受惊般地转过头。
黑漆漆的小脸拼命地挤在雾蒙蒙的玻璃上。
雷鸣地震般的响声。
她震惊地看着拿玫。
拿玫:“我还发现, 有一个人会进来拉我走。”
“砰——”
一个满身是雪的男人闯了进来。
被撞开的门, 让刺骨的寒风也灌了进来。
那男人不由分说地一把攫住了拿玫的手腕。
万祺傻了:“??你是预言家?!”
拿玫:“不, 我是警长。”
说完她就一脚将那男人踢开。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落在地上。肩头的雪簌簌地落下来,满地银白。
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样, 锲而不舍,又要冲上来拉拿玫。
拿玫飞快地躲到了老婆婆背后:“奶奶这个人要绑架我!!”
老婆婆却奇怪地回头看她:“你在说什么?谁要绑架你?”
拿玫伸手向前:“这个……人啊……”
她愣住了。
面前男人的身形并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脸却变成了纸糊一样的雪白。
他一动不动,僵硬地向前伸手。
他变成了稻草人。
拿玫:“?”
比上一次要早很多。
——为什么呢?因为奶奶的话吗?
她转头去看老婆婆:“那你看到这里有个稻草人了吗?”
老婆婆若无其事地走上前, 将轻飘飘的稻草人搬了起来,毫无在意地扔到门外去。
“啊, 大概是风吹进来的吧。”她说。
拿玫;???神他妈风吹进来的,睁眼说瞎话呢这是。
万祺:“可是我也明明看到……是这个男人走进来……”
路显扬:“然后变成了稻草人。”
老婆婆斜睨了两人一眼,慢悠悠地说:“你们别怕, 村里确实有很多稻草人,这是我们的特色。我们这里叫做「人偶之乡」。”
拿玫:“那你们村够邪门的。”
一只皱巴巴的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我知道,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这些。你只要记得, 奶奶绝不会害你……”
“奶奶绝不会害你”。
老婆婆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拿玫:“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觉得你在害我?”
老婆婆的手闪电般地退了一步。
那双浑浊的眼里, 也露出某种裂缝一般的神情。
窗外的小孩子们还在用力敲打着玻璃。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像麻雀一样。
拿玫的余光瞥了过去。
她原本以为孩子们口中的“他们”,就是那个突然闯入的稻草人男人。但现在男人已经消失了,小孩子的话却依然在继续。
原来这个“他们”另有其人。
老婆婆注意到拿玫, 也随之而转过头。
那张皱巴巴的脸皮仿佛在抽搐着, 露出一个奇怪而微妙的神情。
她缓缓地说:
“宾客来了。”
*
老婆婆领着他们来到村口。
站在一棵被雪压弯的枯树前。
几个筋疲力尽、满身是血的玩家站在他们面前, 惊疑不定地望着一身红裙的拿玫。
拿玫先发制人:“我不是稻草人, 我是玩家。”
长发女生敏锐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们……遇到了稻草人?”
拿玫:“哦,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们在山上翻了车,在隧道里被稻草人追杀。”
其他人顿时脸色大变。
“你到底是谁?!”长发女生逼问道。
小胡子也上前一步,神情非常不善。
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路显扬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你们别误会,她说话是有点不着调,但她真的是玩家……”
万祺把拿玫拉到一边,小声问她:“你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很不对劲。”
拿玫:“因为我……唔唔……”
熟悉的感觉。
她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很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我被禁言了。我不能说。”
万祺:“蛤?”
拿玫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狗游戏还是蠢了点,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
万祺似懂非懂,但也不再去反驳拿玫了,反而任她继续说下去。
拿玫:“我本来以为我做了一场梦,但现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掉进了一场时间循环。
一场——只有她在经历的,不能与其他人分享的时间循环。
万祺睁大了求知若渴的双眼。
于是拿玫小声对她解释道:“《土拨鼠之日》你看过吧?”
万祺;“?没有。”
拿玫:“那《源代码》呢?”
万祺:“?”
拿玫:“《忌日快乐》??”
“……???”
拿玫同情地看着万祺:“ok,fine,当我没说。”
她转过头去。
路显扬还在和其他幸存者进行那段重复的对话。
万祺:“好吧,你知道什么事情,但是你不能说,就跟最开始进入alien的时候一样。那我可以做什么?”
拿玫心念一动。
她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因为万祺不再追问,但却依然信任她。
于是她十分感动地蹭了蹭万祺的大波浪头。
万祺:“??干嘛!!不要毁我造型!”
*
在时间循环的游戏里,有两点是最重要的。
一个是「终点」。
一个是「起点」。
终点是触发循环的方式,而起点则是循环的新起点。
这两者总是相互咬合,如同一条吞食自我的衔尾蛇。
拿玫所回到的起点,并不是这一局游戏的开始,而是她站在镜子前患上嫁衣的一瞬间。
而触发这一切的终点——
拿玫飞快地转过头,望向远方。
她看到了冰湖。
她回忆起死亡一般的窒息与冷。
水底那张河童般的脸。
还有……
那个吻。
纷乱的记忆都闪回在她面前。
至少她已经改变了这一切。拿玫心想。
她既没有跟随着那个稻草人去隧道,也没有因此而站在冰湖上。
而这正是「时间循环」的意义。
她如同孤独的先知,要一次次地去改变那个既定的结局。
但突然之间,头顶传来某个奇怪的声音。
厚重的雪压弯了枝条,簌簌地落在拿玫的肩头。
还有大片阴影……
也落在拿玫的脸上。
“?”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拿玫抬起头。
树上坐着一个人。
纤细的身体穿着大红的嫁衣,锦缎掩饰在雪与枯枝之间。
长长的红色流苏,摇曳着垂落下来。
这画面本该很美。
如果没有那张熟悉的、河童一般的、狰狞的脸。
硕大的黑瞳,如同昆虫的复眼,依然在死死地盯着拿玫。
拿玫:“嗨。”
万祺:“你在跟谁打招呼?”
拿玫目不转睛地仰着头:“你看到了吗?树上有人。”
万祺:“没、没有……啊……”
万祺的声音在颤抖。
拿玫的眼神太过笃定,她明明看到了什么。这让她感到害怕。
同一时间,树上的红衣女鬼,已经对着拿玫跳了下去——
那张丑陋的脸,在拿玫的瞳孔里无限放大。
同样鲜红的嫁衣。
如同镜面一般,在空气中徐徐铺展开来。
万祺依然在旁边很担心地碎碎念着:“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个游戏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在搞你……”
拿玫并没有躲开,她定定地站在原地。
她想知道这一次会发生什么。
她想试一试,如果她不躲,自己会不会重新陷入循环。
但是一双手却握住了她。
那双手分明是没有形状的,是完全隐形的。但拿玫却完全感受到了真实的触觉。
——正如那个水下的吻。
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后带了一步。
而后这双手又向上游走,顺着手臂,一直游离到她的掌心。
这动作也太……超过了。
她被完全掌控。
一个熟悉的、不存在的拥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拿玫失神了一秒。
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向前——
“这个游戏……在加速死亡的过程。”
路显扬正在进行一番拿玫早已经听过的推理。
突然他被拿玫死命一推。
一个踉跄。
路显扬:“??推我干嘛!”
拿玫很真诚地说:“……不是我。”
路显扬:“谁信你!!”
他差点摔倒在地上,很勉强地保持了平衡。
但什么都没发生。
红嫁衣分明叠加在了他的身上,又像被打散的白雾,在半空中消失。
消失的还有拿玫身后的拥抱。
她在一瞬间感到某种恍惚,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抽走了。那拥抱本该与她一体。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
万祺关切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刚刚差点被推倒的路显扬,也很不计前嫌地走了过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拿玫:“是的,刚才看到有个女鬼跳你头上了。”
路显扬;“??????”
拿玫:“嘻嘻。”
“没事,她已经走了。”拿玫说,“她好像没办法攻击你。”
女鬼无法攻击其他人。
他们甚至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但是她却穿着和拿玫一样的衣服。
一直尾随着拿玫……想要杀她。
——为什么?
拿玫打了个哈欠。
天色渐暗。
昏暗的下雪天,密不透风的天空。
她决定不再去想了。
该下班了!!
于是她转头对老婆婆说:“奶奶,今晚我们睡哪里?”
奶奶:“天色不早了,宾客们确实该去歇息了。”
不知何时,她手上多了一盏红灯笼。
摇曳的灯影,照在拿玫那一身华美至极的红嫁衣上,也莫名让其他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下意识和拿玫保持了距离。
只有路显扬和万祺还和她站在一起。
回村的沿途都是人字形的、茅草铺盖的传统合掌屋。
屋檐上堆满了厚厚的雪,屋里又渐渐点起灯来。
昏暗的橘色灯光,照亮了从天而降的、绵绸一般的雪花。
这画面甚至有些温馨。
如果不是一群黑漆漆的小孩子们还在围着他们,蹦蹦跳跳地拍手唱歌。
“鬼新娘!鬼新娘!”
他们开心地唱道。
其中某个小孩子神情严肃地抬起头,从指缝里偷看拿玫。
拿玫:“?”
她心念一动,如法炮制地抬起手来,从指缝之间偷看他们。
视线经过了小孩子、老奶奶、万祺、路显扬……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突然她看到队伍末尾。
一袭红嫁衣,缓缓地跟着他们。
拿玫看到自己的脸,在对她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拿玫:……阴魂不散。
她放下手。
红嫁衣消失了。
她又抬起手,从指缝里朝外面看。
红嫁衣的女人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甚至于……
她好像与自己的距离也近了一点。
她们在靠近。
老婆婆慢悠悠地打断了她:“玫玫,你在看什么?”
拿玫:“我在学这些小屁孩——这是什么姿势?”
“小孩子瞎玩的,没什么意义。”奶奶淡淡道。
拿玫:“?我信了。”
“鬼新娘!鬼新娘!”
孩子们还在开心地大笑着。
拿玫的余光看到有人在烧着什么。
一个村民蹲在路边,脚边的火盆快要烧尽了,硕大的盆里只剩下漆黑的灰。
一个栩栩如生的稻草人站在他身边。那似乎是个女孩子,肩上披着一块大红绸布,也仿佛穿着嫁衣。
对方碰到她的眼神,吃了一惊。
接着他用力推下去——
稻草人掉进火盆,被点燃了。
冲天的火光。
炙热的高温一直传到拿玫身边,她的脸都被熏得红彤彤一片。
她仿佛听到了虚空里的哀嚎。
“鬼新娘!鬼新娘!”
孩子们还在拍手大笑着。
拿玫用力地掰过奶奶的肩膀:“鬼新娘是谁?我到底要嫁给谁?”
但她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自己的脸。
黄铜流苏之下,这美丽的新娘,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拿玫已经无法辨认。
她只感到胸口一痛。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把刀捅进了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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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把来自fff团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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