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片花(5)
valis定定地看着她:“我没有女儿。”
拿玫诚恳地说:“现在你有了。”
“刚才为什么知道是我?”
拿玫指了指门口, 叹了一口气:“门上有猫眼啊,你还穿着警服呢。”
valis:“唔。”
万祺被秀了一脸,忍不住插嘴道:“你俩到底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拿玫幽幽地转过头:“我和我爸爸享受天伦之乐, 你有什么意见?”
万祺正要再说什么, 却发现那警察也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自己, 像看死人一样。
“没、没有意见。”她怂怂地说,后退了一步。
拿玫又转过头,痛心疾首地对valis说:“所以说, 下次玩cosplay要注意细节,你懂了吗?”
valis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万祺再次目瞪口呆。
为什么要在凶案现场门口指导一个警察如何假扮杀人狂?!
……而且这个警察还一副很虚心向学的样子。
呼啸的警笛声和红蓝相间的刺眼车灯,彻底打破了这宁静的夜。其他的警察陆陆续续地赶来了现场。
拿玫恋恋不舍地从爸爸的怀抱里离开了。
valis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空空的臂弯, 他莫名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是身体里缺少了什么。
这并不讨厌,让他觉得陌生又新奇。
“我们接到报警, 说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我在门口捡到了这个面具。”他说。
万祺怀疑地说:“也就是说,凶手还没有跑得太远?”
“或者——还在这栋别墅里。”拿玫嘻嘻一笑。
警察们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将这栋别墅彻底包围了起来。
住得老远的邻居们听说了动静, 也纷纷驱车赶来了现场, 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时不时能在人群中听到绝望的哭号声, 那是年轻死者的父母们姗姗来迟,涕泪横流地跪倒在警戒线之外。
他们没想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六夜轰趴, 会变成一场死亡派对。
惊魂未定的年轻人也被警察们搀扶着, 从别墅里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
在他们身后, 救护车的担架依次将五名学生的尸体抬了上去。
黏糊糊的鲜血顺着担架一直往下流。
拿玫和万祺站在警车边, valis也很有风度地陪伴在她们身边。
万祺热切地仰头凝视着这名英俊警察的脸。近距离看, 他居然更帅了。
她不死心地拨弄了一下精致的卷发, 突然又对他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好害怕呀。小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
拿玫:……又来了这个姐。
valis面无表情地说:“我叫治安官。”
拿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祺的脸黑了。
怎么感觉这个死警察比上一局的电梯修理工还要欠揍。
另一辆车也在别墅边停了下来。
车上依次走下来三个人——一个穿粉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一个背着摄影机的大块头男人,以及一个裹着睡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女人。
他们径直朝着两人走来。
“你们好。”年轻女人磕磕巴巴地说,“我是、呃……我是、记者,《棕榈泉日报》的记者林赛。”
拿玫同情地看着她:“你是玩家吧。”
对方如释重负:“太好了,是的,我们三个都是的。你们也是吗?”
万祺指了指自己和拿玫:“我们俩是玩家。”她又恨恨地点了点帅警察,“这个是npc。”
林赛捂着胸口发出一声惊呼:“天哪!好帅!”
拿玫:“……”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当她后妈?
林赛:“玩家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万祺:“还有一个男的。不过他失踪好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安德鲁从别墅里悻悻地走了出来。
他满头大汗,像只斗败的公鸡,神情很委顿。
万祺:“……就是他。”
一名男警官指着安德鲁,对valis报告说:“洗手间里又找出来了一个学生,说是一直躲在里面。”
拿玫:“哦豁,破案了。”
万祺快要气死了:“原来刚才是你躲在洗手间里装神弄鬼?!你是不是男人啊?”
是不是男人——这个灵魂拷问让拿玫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同情地看了万祺一眼:“肾还好吗?”
万祺脸色大变。
然后拔腿就跑,转头冲进了别墅里的洗手间。
拿玫:“嘻嘻。”
林赛等三人:三脸懵逼。
拿玫不得不为他们大致讲解了一下刚才别墅里发生了什么。
林赛十分同情地看着她:“太惨了,你们居然一上来就碰到了凶手。”
拿玫尴尬地说:“呃,还好吧。”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睡着了。
剩下的三个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他们的身份分别是记者、摄影师和……单亲妈妈。
林赛:“我们进游戏时就在车里。从广播里听到了别墅杀人案的消息,就赶紧开车过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们的游戏目标也是「找出凶手」,对吧?”
拿玫点了点头。
林赛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想到进入游戏时大家居然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她身后的两人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林赛又问:“你们通关几次了?”
拿玫并没有很认真地参与这次对话。她的目光放在了旁边的valis身上。他似乎在对其他警察下什么命令,神情淡淡,却自然地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不得不说,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白人警察里,他真的是……帅呆了。不愧是她爸爸。
于是她随口答道:“一次。”
没想到这两个字说出来,对面三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林赛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你们可能会觉得这一局游戏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为什么?”拿玫转过头来。
她觉得自己适应得还不错?
林赛小心地斟酌着措辞:“是这样的。alien的第一个游戏通常是新手局,难度不会太大。但后面就不同了,会……比较难。”
万祺从别墅里走出来,恰好听了个后半段。
她回忆了一下他们在第一个游戏里的经历,非常震惊地说:“新手局?难度小?!”
林赛同情地说:“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第一个游戏就很难了。”
万祺绝望地点了点头。
“……但是第二个游戏才真正会教你做人。”林赛说。
她又叹了一口气:“据我所知,alien的胜率从来都是低于50%的。不知道这次我们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
她身后的两个人同样脸色灰白。
拿玫忍不住也打了个寒噤。
为什么这些人又开始说概率了,太可怕了。
*
“林赛说让我们兵分两路,她们去查资料,我们在学校里搜集线索。”万祺坐在学校的喷泉边,非常痛苦地说,“可是这破学校里能有什么线索啊?”
拿玫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不知道。”
她的脸上还有因为趴在课桌上睡觉而留下来的红印。
她整整睡了一早上。
没错,游戏的第二天,她们都去上课了。
或许这才是最惊悚的事情。
——即使在一个惊悚游戏里,你依然要上学。
阳光穿过棕榈树摇曳的枝叶,在她们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穿着超短裙的青春学生妹,和抱着篮球、满身臭汗的男生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
“嘿!拿玫!”一个男生十分热情地喊道,“听说你们昨天遇上了杀人狂?很刺激啊!”
这也是一件有点惊悚的事情。
这个学校里的同学们似乎对于大屠杀这件事情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还相当引以为乐。
拿玫:感到绝望。
她在喷泉边坐了十几分钟,这已经是第六个试图跟她搭讪的小屁孩了。
又一个满身臭汗的男生经过了:“嘿!拿玫!你男朋友呢!听说他昨晚吓得躲在厕所里了!”
拿玫:“……再问自杀。”
“哈哈,你也有今天!”万祺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
她们今天上学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噩耗。
那个愚蠢的大块头男玩家安德鲁,居然是拿玫的男朋友。
……这个狗游戏,太爱给自己加戏了。
“分手了!”拿玫没好气地说。
提问的男生吹了一声口哨,挤眉弄眼地说:“哇哦,那看来我有机会啦。”
拿玫:“你想多了。”
她又恹恹地躺了下来。新鲜空气和温柔的午后令她昏昏欲睡。
万祺突然说:“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拿玫迷迷糊糊地说:“是啊,空气真好啊,完全不需要空气净化器呢。”
不像在现实世界里,过于严重的城市污染,让人简直想要每天都戴着防毒面罩出门。
万祺:“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我是想说,你不觉得这里的npc都像真人一样,简直和玩家一点区别都没有吗?
“不像上一个游戏,npc就是npc。”
“上一个游戏里的npc人很好啊,还告诉我们休息室在哪里。”拿玫说。
万祺惊恐地看了她一眼。
显然上一个世界的休息室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嘿!拿玫!”第七个搭讪的男生出现了,他的眼睛像口香糖一样黏在拿玫身上。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拿玫干巴巴地、毫无威慑力地说。
对方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怀好意地笑道:“快来跟我们讲讲昨天晚上的事情啊。那大家伙是怎么杀人的?听说他把茉莉的肠子都扯出来了?”
他的手又不断往下,模拟出一个扯肠子的猥琐姿势。引起了旁人一阵哄笑。
拿玫:“……呕。滚。”
她懒得再理他,直接转过头去。
一对情侣正在垃圾桶边热吻,亲得不分你我,口水糊了一脸,感觉快要把彼此的舌头给啃掉了。
拿玫:“……”
情侣!烧死!
她又看向另一个方向。
熟悉的、马达轰鸣的巨响却响了起来。
“滋——滋——”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高高举起了电锯。
他的脸晦暗不明,隐藏在树影之中。
万祺震惊地张大了嘴。
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男人高举着电锯,发出了熟悉的、桀桀的怪笑。
锋利的电锯以惊人的速度向下一劈——
一根树枝掉在了地上。
拿玫:“砍个树而已,有必要这么爽吗?”
“这个学校的人都不正常。”万祺心有余悸地说,又悻悻地补了一句,“我看这园丁也挺有嫌疑的。”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对哦!我去问问他关于电锯的事情!”
拿玫无动于衷地躺平了:“祝你好运。”
万祺走了过去,她十分熟练地撩起了长发:“嗨。”
“滋——滋——”
对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对着她的脸高高举起了电锯。
“……”万祺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然后把拿玫硬拽了过去。
拿玫懒洋洋地站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嗨。”
“哐——”
中年园丁直接把电锯扔到草地上,两只脏兮兮的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手足无措地低着头说:“你、你好。”
红脖子老白男一秒变纯情男高中生。
万祺:“……”我真是日了狗了。
拿玫:“这把电锯是你的吗?”
纯情老白男:“呃,不是,这是学校工具间里的。”
“只有这一把?”
“这是新买的,之前那把前几天被偷了。”
哇哦。拿玫和万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显然是个关键信息。
“小偷找到了吗?”拿玫问。
对方迷茫地摇了摇头。
万祺又抢着问:“你还记得那是哪一天吗?”
居然敢打断自己和女神的对话!对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上周二。那天还下着大雨。”
这座小镇常年气候闷热又阳光明媚,很少会下雨。
难怪他会记得。
拿玫:“好吧,谢谢你。”
对方脸涨得通红,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咚——”的一声。
又一对正在热吻的八爪鱼小情侣,边走边亲,走路不看路,一脚踢到地上的电锯。
两个人都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结果他们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又开始像小燕子和永琪一样,亲得不分你我。
拿玫:“……”这学校真的是绝了。
“铃——”
久违的上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下午的课程开始了。
两人慢吞吞地朝着教室走去。
来到教室门前,她们发现一群看热闹的学生,已经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两人走近,又有不少无聊的男生吹起了口哨。
拿玫费力地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林赛和摄影师站在教室的角落里,剩下一名女玩家则在教室中间,那正是昨天见过一面的单亲妈妈。
她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我来拿我儿子的遗物。”
好巧不巧,她的儿子是昨天一身血冲进别墅的那一位。
单亲妈妈来整理儿子的遗物,这画面本应该很悲伤。
但这位女玩家的演技显然不是太行,玩得也不是很投入……
只见她十分粗暴地将课桌掀开,像捡破烂一样,把里面的课本和杂物都横扫一遍,犹如蝗虫过境。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拿玫:“够直接。我喜欢。”
万祺:“……”
单亲妈妈又埋头翻了一会儿。
突然她脸色大变,动作也停了下来。
“嘿,你们来看看这个……”她颤抖着声音说。
拿玫和万祺站得比较近,就直接走了过去。
他们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dv。
和死者的其他东西相比,这dv显然一看就不是很对劲。
镜头被摔碎了一个角。破破烂烂的表面上沾满了泥土,还附着有某种可疑的、凝结的黑红色液体。
一个高中男生的抽屉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万祺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感觉像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拿玫深沉地说:“是啊,它简直满身都写着‘快来看我啊’‘我是关键证据’。”
万祺横了她一眼:“你这么懂,你倒是把它拿出来啊。”
拿玫嫌弃地看了看dv:“我不,太脏了。”
就在这时,她的背后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声。
“嘿!拿玫!你前男友来了!”一个男生大喊道。
拿玫很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到安德鲁讪讪地出现在门口。
她翻了个白眼。
白眼翻了一半……她就看到valis就站在安德鲁的身后。
并且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晦暗不明的微笑。
这笑容简直比杀人犯还要杀人犯。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莫名感觉到室温往下降了三度。
“前男友?”valis平静地重复道。
拿玫绝望了。
不是的爸爸!你女儿真的没有早恋!
*
在教导主任乱糟糟的办公室里,他们打开了这个dv。
所有人的脑袋都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
dv发出了连续的机械运转声。
画面里是一个寂静的小树林。
“嘿,我是汤米。”一个年轻男孩十分热情地说,“现在是晚上11点52分,我正在回家的路上。这是我刚发现的一条近路。”
深夜的树林看起来阴森可怖。
月光躲在厚厚的云层背后,画面摇摇晃晃,又在廉价dv的镜头里,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灰暗的低饱和度感。
“嘎吱——嘎吱——”
那是他踩在枯树叶上的脚步声。
还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镜头停了下来。
“嘿!那是什么声音?”汤米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尖叫,你们听到了吗?”
盯着画面的观众们都暗自摇了摇头。
dv的收音功能有限,他们当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行,我得去看看。”汤米对着镜头自言自语道。
画面开始变得更加摇晃和眩晕。因为他的步伐也加快了。
树林里黑漆漆一片,很难真正看清什么。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直觉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们看到了一棵参天大树。
黑暗之中,这棵树只剩下了一团遮天翳日的剪影。
奇怪的是,它不仅看起来过分高大,而且枝梢交错着,像是好几棵树缠绕在一起,在以一种奇怪的频率,一左一右地摇晃着。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变得雪亮。
dv猛地颤抖了一下。
但摇晃的镜头,依然忠实地记录了那一瞬间的画面。
一个开膛破肚的男人,像只蝙蝠一样,被高高地挂在树枝上。
“啊!”
单亲妈妈捂住了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接着她又发出了类似于干呕的声音。
拿玫同情地递给她一张纸巾:“习惯就好,昨天晚上我们一直都在看这些。”
林赛看了拿玫一眼。
这个新人的反应好像有点奇怪。
dv里的录像还在继续。
汤米显然在一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画面也晃得让人想吐。
一会儿切到树上摇晃的尸体,一会儿又切到他自己的脚边。他踩在黏糊糊的血里。
他们隐约看到了树下屠宰场一般的血腥局面。
草丛之下犹如一摊血池。内脏都被拖了出来,黏附在树干上。
“不对。”汤米喃喃道,“凶手肯定在这附近!我得赶紧出去报警!”
画面又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他开始狂奔。急促的脚步声并着压抑在胸腔里的喘息。
直到他听到了那地狱一般的声音。
“滋——滋——”
巨大的、轰鸣的电锯声,由远及近。
凶手出现了。
镜头骤然掉了个头,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盖住了。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面前挡住视线的障碍物拨弄开来——
汤米蹲在了草丛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呼吸声紧紧地揪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一招很成功。电锯声越来越远,幽暗的树林似乎渐渐也归于平静。
dv的画面开始慢慢往上升。一只颤颤巍巍的手将它捧了起来。
汤米试探性地站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
巨大的惊雷裹挟着闪电,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撕裂开来。
他吓得手一抖。
“滋——滋——”
马达的轰鸣,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后。
dv掉落在地上。
镜头天旋地转,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它在黑暗中歪倒在一边。画面静止了,什么都没有拍到。
但画外音却是如此地恐怖。
“啊啊啊啊————”
无比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那是这个年轻男孩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大量的鲜血如同烂西瓜瓤一样,喷溅到镜头上。
不知过了多少,又有一只手伸到了镜头前。
他将镜头拨正了。
一个沾满血的人/皮面具的大特写,骤然出现。
皱巴巴的人皮,松松垮垮地贴在人脸的五官上。随着凶手的呼吸起伏,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它对着镜头露出了狰狞的一笑。
镜头掉头一转。
他们第一次看到了汤米的脸。
他是个可爱的高中男孩,圆圆的眼睛,一头棕色的卷发,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但此时他满脸是血,空洞地张大了嘴巴。棕色的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血、汗和草丛里的烂泥混在一起。
脖子下是一个整齐的切口。
他的头被整个割了下来,像皮球一样,掉落在草丛里。
镜头永远定格在此。
录像结束了。
*
坐在dv前的观众们呼吸急促,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的心起起落落,像是也跟随着汤米经历了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人人都满头大汗。
摄影师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这凶手……还是人吗?”
单亲妈妈也捂着脸哭了出来:“这一局……为什么会这么难……”
低落和恐惧的情绪在房间中散布开来。
拿玫突然转过头,对valis说:“汤米是谁?你认识吗?”
valis摇了摇头,又叫了一个中年警察过来。
没想到对方十分惊愕地说:“汤米?!关他什么事?”
拿玫指着dv说:“你认识他?这是他的dv。他死了。”
“他、他死了?”对方嘴唇颤抖,难以置信地望着桌上脏兮兮的dv。
“——汤米·沃克是隔壁镇的一个男孩。他已经消失了一整年了。”
教导主任也被警察叫了回来。
他也非常吃惊:“什么?汤米死了?”
拿玫:“是啊。”
他叹了一口气:“我早该知道……他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教导主任面露不忍地说:“汤米住在隔壁镇上,但他在我们学校读书。他偶尔在同学家借住,不过大部分时候每天都要跨镇上学。他是个好孩子,经常在学校里待到很晚。我也提醒过他,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安全,但他太固执了。那天晚上,他又是很晚才离开……”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中年警察接着他的话道:“他没有回家。他妈妈报警了。我们找了他整整一个月,始终毫无音讯。”
拿玫:“你们有搜过这片小树林吗?”
警察摇了摇头:“那是郊外的一片荒地,从来没有人去。不是我们的重点搜查范围。”
拿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青春片里的警察智商都是不在线的。
“那你们……应该会在那里发现至少两具尸体。”她说。
对方脸色大变。
valis坐在桌对面。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十分简洁地说:“现在去搜。”
*
警方的效率倒是意外地很高。
不到一个小时,搜查结果就出来了。
他们果然在废弃的树林里找到了两具尸体,都被浅浅地埋在土里。
其中一具是身首异处的汤米。
另一具却是……镇上一位著名的成功人士威尔逊·霍尔。
因为太过于富有,他本来就不常住在镇上。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失踪了。大家都误以为他去纽约做大生意了。
教导主任回忆了一会儿:“没记错的话,他今年给学校捐过好几次款呢。”
旁边一个老师连连点头:“岂止是我们学校,他还资助了好几家教育机构和医院。”
两人相对望了一眼,突然感到脊背生寒:“所以是谁在以他的名义……”
“难道是……”
“是凶手吧。”拿玫幽幽地说:“劫富济贫,还挺有正义感呢。”
万祺:“你还挺欣赏他??”
拿玫飞快地说:“没有,你看他多变态,又杀有钱人,又杀高中生。肯定是羡慕人家比他年轻比他有钱。”
万祺:“……”解释就是掩饰。
林赛试图将话题拉回来:“这条线索说明了,我们面临的是一宗连环杀人案。dv录像上显示的日期,恰好是……一年前的昨天。”
“为什么凶手会在沉寂一年后,突然又出现?”她身边的摄影师沉吟道。
拿玫:“因为寂寞吧。没想到一年过去了,都没人发现自己的丰功伟绩。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他决定挑个良辰吉日,重出江湖。”
万祺:“挺有道理哎。”
突然她又十分惊恐地看向拿玫:“等等,你为什么会这么理解凶手的心理历程??”
她颤抖的手指向拿玫:“难道你真的……”
拿玫一头雾水地看向她:“这不都是青春片的套路吗?你平时不看电视?!”
万祺轻蔑地撩了撩头发,对她露出了一个人生赢家的笑容。
“电视?电视是什么?我没空看电视,我要去瑞士滑雪,阿根廷看瀑布,肯尼亚打马球……我忙死了。”
拿玫:=皿=
现充真可怕。
这位现充又想到了什么。万祺转头对教导主任说:“对了,学校里是不是丢了一把电锯?”
教导主任点了点头。
“木工说那一天是……等等,是星期几来着?”她绞尽脑汁,又推了推拿玫。
拿玫欣慰地说:“星期二。”
看来现充的脑子都不是太好。
万祺长舒了一口气:“是的,星期二的晚上。”她又跃跃欲试地望着教导主任,“所以,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教导主任摸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上周二啊,那天下大雨嘛,我记得很清楚。有几个调皮的学生留下来关禁闭了。不过我有事,就罚他们去自己打扫工具间了。”
万祺震惊地说:“工具间?放电锯的那个工具间吗??”
教导主任:“是啊。”
他陡然意识到对方的表情为何会如此……震惊,又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是的,我们怀疑过是这几个调皮鬼中的哪一个把电锯偷走了。但是他们发誓没有,还能互相作证。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怀疑学生嘛。”
他又挽尊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后来倒是承认了,自己离开的时候确实没有锁好门。所以也可能是之后有人潜入进去,将电锯偷走了。”
“但这几个学生的嫌疑还是最大。”林赛单刀直入地说,“他们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
“当然,当然。”教导主转过身,任在身后乱糟糟的书架上一阵翻找……
并且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力的咳嗽声。
灰尘太大,把他自己呛到了。
拿玫:这书架是几年没被摸过了??
主任一阵手忙脚乱的摸索,终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找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上面乱七八糟地写了几个男孩子的名字。
【托比·霍珀,吉姆·西多,卢多·林奇,亚当斯·韦尔……】
林赛将这些名字一个个念了出来。
她越念声音越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这张纸,突然又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黑色笔记本,打开了其中一页。
她颤声道:“这些人……全部都参加了昨天的派对。他们都死了。”
她继续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比对名单:“不对、不对……有一个人没死。”
她的手指停住了。
她指向的名字是【安德鲁·霍尔】。
万祺不以为然地说:“呵,这不是那个蠢直男吗,他是玩家,肯定不会死啊。”
“咦,霍尔这个名字很耳熟啊。”拿玫转头看向教导主任,“刚才你是不是提到过?”
对方点了点头:“当然,安德鲁就是威尔逊·霍尔的儿子。”
而威尔逊·霍尔正是……
一年前的富豪死者。
拿玫:“哇哦,竟然是个富二代。”
万祺也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那他岂不是很可疑?”
“是啊。”拿玫颇为赞同地点头,“他爸爸失踪了一年哎,他居然一直不知道,太不孝顺了吧。”
万祺:神他妈不孝顺。
“这不是重点,谢谢。”她转头看向林赛,“玩家也可以是游戏里的凶手吗?”
林赛十分犹豫地说:“我确实听说过有玩家在游戏中会出现对立的身份,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拿玫:“他的智商看起来不太像是凶手呢。”
万祺露出笃定的神情:“那又怎么样?证据确凿啊。既有作案动机,又有证据。”
“你不是不看电视吗?怎么专业术语一套套的?”拿玫好奇地说。
“……”万祺假装没有听到拿玫的拆台。
她还沉浸在推理的快感里,感觉简直可以站在泰坦尼克号上大喊自己是世界之女王。
突然她眼前一亮。她又想到了什么。
没错,这个案件的雷神之锤已经在她手上了。
万祺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那个金发女生不是在安德鲁怀里说了几句话吗,然后她就死了!!而安德鲁也再没有出现过!!
“他说自己躲在洗手间里,但其实他是杀完人之后,把东西都扔在门口,然后才躲了进来,假装自己有不在场证明。——所以警察才在门口找到了他的面具。你说是不是?”
她满脸胜利地望向坐在桌前的帅警察,试图征询他的意见。
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什么,反而单手撑着下巴……在望着拿玫发呆。
万祺:“……”这么好看吗?!
她又气成了一只河豚。
“安德鲁呢?”她决定化悲愤为福尔摩斯欲,对其他人说,“快把他抓起来!他绝对是凶手!”
她环顾一圈,却发现对方不见人影。
教导主任默默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哦,到时间了,他应该是去广播台了。”
没错,这个骚包的男同学……
还兼任学校广播台的主持人与dj。
万祺大怒:“杀人犯也配做dj?走!快去抓他!”
拿玫却默默地说:“等等,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万祺双眼喷火地转过头:“什么?!”
拿玫慢吞吞地说:“就是,前面两个人被杀的时候,他在跟我们聊天呢,没空去杀人啊。”
万祺:“…………………………说得对啊。”
她彻底石化了。
=皿=
拿玫:“哦豁。”
目光中透出无限同情。
福尔摩祺,上线五分钟后……下线了。
林赛站了出来,安慰地拍了拍万祺的肩膀:“别难过,至少你的思路肯定是对的。就算安德鲁不是凶手,他也是这一局游戏的重要角色。我们先去找他吧。”
万祺非常感动。
她觉得林赛简直是天使。
……而疯狂拆她台的拿玫绝对是恶魔。
万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接着她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仿佛背后出现了一道死亡凝视。
她狐疑地回过头。
没有别人了。帅警察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十分优雅地托着下巴,望着拿玫发呆。
“搞错了吧。”她喃喃道。
她转过身。
办公室依然凉飕飕的。
——她决定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广播里却响起了一段非常悠扬的——《baby》。
尚未变声的贾斯汀·比伯深情款款地唱道:
baby, baby, baby ohh
baby, baby, baby noo
拿玫:这音乐品味绝了。
安德鲁的声音,神采飞扬地出现在了广播里。
“各位同学,下午好,我是你们的老公安德鲁。”
拿玫:“……我吐了。”
幸灾乐祸的万祺指着她:“你男朋友,哈哈哈。”
接着万祺又感觉到背后一凉。熟悉的死亡凝视回来了。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开始今日广播之前,先向大家插播一则紧急通知。由于昨夜出现的恶性杀人事件,我市将从今日起开始实施宵禁,宵禁时间从晚上8时持续至次日早上6时。请全校师生放学后立刻回家,切忌在外逗留。”
安德鲁又重复了一遍。
“宵禁时间从晚上8时持续至次日早上6时。请全校师生放学后立刻回家,切忌在外逗留。”
办公室的窗户大开着,隐约能听到楼下操场上,同学们一阵阵喧闹起哄的声音。不断有人发出了“嘘——”声。
显然他们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安德鲁:“现在,我们……”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广播的那段传来了某种奇怪的电流声。
不,那分明是他们最熟悉的……电锯的声音。
“滋——滋——”
玩家们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
他们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凶手居然再次出现。
广播那端,安德鲁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喊叫:“你是谁!别过来——”
“停下!再过来我还手了!!!”
“滋——滋——”
电锯发出了沉闷的轰鸣。
噼里啪啦、哐哐当当一阵响声。
桌子椅子都被打翻了,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可以想见,广播台里正在发生一场大屠杀。
这仿佛是在直播一场死亡。
教导主任和其他警察都脸色大变,他们拉开办公室大门,朝着广播台的方向冲了出去。林赛等人也迅速地跟在了后面。
只有拿玫十分咸鱼瘫在了原地。
跑步是不可能跑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广播里的打斗声还在继续,但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凄厉的、仿佛自地狱而来的惨叫骤然响起——
“啊!!!!!”
这惨叫声正对着麦克风,在整个校园里被无限放大出来。像针一样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学生们纷纷震惊地望着喇叭。不少女生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啊——”
惨叫还在继续。
但麦克风似乎被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稳定的电流声。
麦克风换了个位置。
有什么奇怪的、微弱的声音被放大了——
那分明是……
电锯穿透了血肉的“噗嗤”声。
还有断开的喉咙里“咕噜咕噜”的血泡声。
凶手将麦克风贴近了那具濒死的身体。
那是血与死亡的声音。
所有人都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
一个含糊不清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嗓音响了起来。
对方发出了低沉而残酷的笑声。
“听到了吗?你的男朋友死了。”
“拿玫,下一个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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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玫:吃着吃着瓜突然吃到自己头上了。
啊啊啊啊啊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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