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晔都改好了，并且签过字，又特意嘱咐两个徒弟：“等下午开完庭，你们别忘了来找王法官，要求复印笔录。然后你们把这个笔录，还有将来所作出的判决，作为一个专题，让你的学生们讨论讨论。记住啊，我说的可不是在课堂上讨论，而是在网络上，展开一个大讨论。不是有个什么法律论坛吗？就这样，记住了啊。好了，咱们走吧，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王法官看着姜晔胜利的背影恨恨说道：“姜律师，我一个礼拜也不想看见你！”
    姜晔却回头笑道：“甭想！二十分钟以后您就会再见到我的！我下午那个案子，您是合议庭的成员之一！”
    王法官却并不知道，因为那个案子他不是主审。法院的惯例，谁主审，案卷在谁手里，其他两个法官只是去陪着开庭，并不关注案情，也很少拿意见的。
    王法官只好又叹气。
    姜晔笑着跟王法官挥手，说：“赛由那拉！”
    王法官此刻真是无语了。
    师徒三人去法院对面的肯德基，买了汉堡和蔬菜汤，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小尚便对姜晔说道：“没想到，这里门道还挺多的！”
    “当律师可怕吧？处处是陷阱，一不留神就要掉下去，没了你们的顶啊！”姜晔吓唬俩徒弟。
    小韦笑道：“师傅你说，律师和法官，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晔说道：“别管是什么关系，你们就记住了，咱们律师只比他们法官多一点儿心眼儿就行，只多一点儿！”
    下午的案子，是世纪大酒楼王总的王氏公司，因为十二笔银行贷款，到期未予偿还，便被信用社起诉到法院了。本来是十二个案子，因为原、被告均相同，法院便予以合并审理了。
    合议庭三名成员，王法官正是其中之一。他坐在审判席，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姜晔，便低头打着瞌睡。
    贷款的案子，本身没什么争议，无非是算算利息、罚息之类的。
    开完庭，姜晔赶紧回所跟薛霏以及陈主任汇报，担心这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世纪大酒楼的麻烦可能就要从此开始了。
    薛霏说道：“王总也是大意了，本来这些贷款是可以归还的。几个月前，有个刘天岑，管王总借了5000万，说是就用一天。这个刘总呀，新开办了一家公司，注册资金5000万，他自己没有这笔钱，就跟王总借钱注册用，说是放在他新开的账户，就停留一天。万万没想到，说好的一天后就还钱，但是这个刘总呢，他不讲信用，他把这笔款项给挪用了。听王总说，这个刘总呀，居然把其中的3000多万用来买楼了，据说是在商业区买了两层楼；剩下的款项呢，被刘总还贷用了。”
    “刘天岑？他是干嘛的？”姜晔问。
    “这个刘天岑，也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却没听说他具体干什么实业，倒听说他注册了好几家公司，都包装得好看了，互相担保，找银行贷来款，然后他去放高利贷。”
    姜晔便惊呼：“高利转贷罪，他犯罪了！”
    “高利转贷罪？还有这个罪名？”陈主任问道。
    “主任，您以前学的老刑法里面没有这个罪名，这是新刑法里面才有的。而且您从来也不接刑事案件，所以不知道太正常了。而且我相信，知道这个罪名的律师也没几个。不止高利转贷罪，他还涉嫌虚假出资罪呢！”
    薛霏便说：“瞧瞧王总，他把5000万借给什么人了？晚上我跟他好好儿说说，让他赶紧起诉这个刘天岑，尽快把钱追回来！”
    这个世纪大酒楼的王总，就是曾经被市经济犯罪侦查总队以贷款诈骗罪抓起来的那位。
    当时为了王总那事儿，薛霏可没少伤脑筋。贷款诈骗罪的犯罪主体是自然人，单位不构成本罪的主体，因此薛霏便跟张主任建议，咱们需要查的是以王总个人名义的贷款，公司不算在内。
    张主任笑道：“果然是这样吗？幸亏有你把关，不然就要往大海里面去捞针了！”
    可是以王总个人名义的贷款也不少呢。问了问王总的妻子小陆，小陆说：“谁去银行申请贷款不提供点儿假资料啥的？这种事儿太普遍了，又不是我们家的发明……”
    张主任这一听就又发愁了，说道：“欺骗手段，贷款诈骗，这下子真坐实了。”
    薛霏却说道：“那也不一定呀，如果行为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虽然在申请贷款的时候使用了一些欺骗手段，也是不能按犯罪论处的。”
    张主任便笑道：“是吗？那就太好了，那王总可就有救了。据我了解，王总肯定是没有这个目的的。”
    薛霏就是以这个理由跟金哲他们交涉的，关于罪与非罪，律师和警察打起了嘴仗，金哲甚至说：“如果你说他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那就请你拿出诚意来，让他把贷款如数归还，我就认可你的看法。”
    薛霏冷笑道：“你这是结果论，完全违背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全国法院审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的精神。用我给你念念吗？”
    金哲笑道：“那你就念念呗。”
    薛霏念道：“在司法实践中，对于行为人通过诈骗的方法非法获取资金，造成数额较大资金不能归还，并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认定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1）明知没有归还能力而大量骗取资金的；
    （2）非法获取资金后逃跑的；
    （3）肆意挥霍骗取资金的；
    （4）使用骗取的资金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
    （5）抽逃、转移资金、隐匿财产，以逃避返还资金的；
    （6）隐匿、销毁账目，或者搞假破产、假倒闭，以逃避返还资金的；
    （7）其他非法占有资金、拒不返还的行为。但是，在处理具体案件的时候，对于有证据证明行为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不能单纯以财产不能归还就按金融诈骗罪处罚。上述七种情形，本案当中都是不存在的，而且你的结果论，也是被否定了的。”
    金哲当然知道这个文件了，他们平时也是根据这个文件办案的，可是当他面对薛霏，他却偏偏耍起了无赖，说道：“我们这里又不是法院，我们没必要听他们最高法的。”
    薛霏真生气了，索性说道：“好，你牛，你可以不听最高法的，等案子到了法院，定你个侦查错误，那时我再代表当事人提起刑事拘留国家赔偿的申请，你就知道厉害了。”
    金哲居然美滋滋地说道：“特别情形下，侦查机关将有最长达37天的合法拘留国家赔偿豁免权，我只要掌握在37天之内，嘿嘿，薛律师，你就告不了我。”
    薛霏便激他：“好，金警官，我就给你37天。依我看，金警官也不用等37天了，金警官是谁呀？金警官不是一向都比别人本事大吗？那就不妨正式立案提请逮捕给我看看？”
    金哲不上当，嘿嘿笑道：“不急，再等等看，万一我找到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