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
美国纽约。池斯年刚参加完一场酒会,他满身疲惫地回到酒店,扯着领带进了门,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他仰面朝天,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欧式水晶灯,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他举起右手,他就是用这只手将报纸砸在了她的脸上,她一定很疼吧。可是,她知道他也疼吗?他找了她一晚上,担心她一晚上,结果她却跑去找乔少桓了。
那两张照片,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窝,他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看到她可怜兮兮地杵在门外,他除了将满腔的愤怒与痛心用报纸砸向她,连指责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怎么就这么磨人?
池斯年握紧拳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了,他不能跟她吵,不能让她心上再添一重伤。他唯有将自己放逐,放逐得远远的,等冷静了再回去。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怏怏地拿起手机,宽大屏幕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看到名字直接坐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半天却没有点开短信。
他将手机放回茶几上,站起来走进浴室,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十分钟后,池斯年从浴室出来,他穿着浴袍,拿着一条毛巾擦头发。走到茶几旁,他还是没有忍住拿起手机,看了又看,才点开信箱,短信跃入眼睑。
斯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他紧紧握住手机,有种激烈的情绪在心口膨胀,他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移动。这个坏丫头怎么能这样,气得他要死不活,偏偏几句话就能让他感动,让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去。
这个没心的坏丫头,他现在总算明白,放逐自己,折磨的哪里是她,分明是他自己。
池斯年擦干头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短信,不厌其烦的看,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浓,最后都能倒背如流。他觉得自己这行为特傻,放下手机,一会儿又忍不住拿起来,反反复复。他想,傻就傻呗,人还没有几个犯傻的时候?
雪惜发完短信,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给妈妈整理衣物时,会突然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陪妈妈在院子里走动时,也会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就连跟妈妈聊天的时候,也会突然想起手机搁在屋里,匆匆跑回客厅,拿了手机看。
她盼短信盼电话,盼得都快魔怔了。发短信的时候,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他肯定不会给她回短信。发完短信,又盼着他多少能回一个字,就算是生气的字,总要让她知道他好不好。
可是没有,手机安静得出奇,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她甚至怀疑手机出了问题,拿家里的座机打手机,阿姨瞧见了,笑她跟池斯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窘得不行,哪里好意思承认,只说担心手机没信号,试一试。
苏母瞧她心事重重的,感觉她跟池斯年之间像是出了问题,她拽住忙忙碌碌的雪惜,说:“惜儿,你别忙了,陪我说会儿话。”
雪惜放下手中的活计,她坐在苏母旁边,“妈妈,您累不累,要不要回房休息?”
“不累,回家了就不累。”苏母伸手帮雪惜把额前的乱发理顺,慈祥地望着她,“惜儿,你跟斯年闹别扭了?”
“没有啊。”雪惜不承认,搁在膝上的双手慢慢绞紧。
苏母看着她素白的手,伸手握住,“跟妈妈还说假话啊,妈妈眼睛不好使了,可心还不瞎。那个小顾来接我出院,又拉着你去书房说话,你以为妈妈看不出来。孩子啊,妈妈是过来人,男女间吵架,只要一方放低姿态,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妈妈,我……我跟斯年不是那样子的。”错的是她,是她不懂事了。
“哪是什么样子的?斯年这孩子知礼懂事,尊敬长辈,对你又好,妈妈看在眼里,也放心不少。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好好哄哄他,他不会真跟你生气的。”苏母拍了拍她的手背。
雪惜低下头,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哄他了,但是他不理我。”
“那是你没诚意,惜儿啊,你跟斯年的事,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不同意吗?”苏母望着她,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很心疼,这孩子从小没有父亲,缺少父爱,也缺少安全感,是她亏欠了她。
“为什么?”雪惜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眼泪从睫毛上滚落下来。
苏母从怀里掏出一根手帕给她擦泪,“斯年这孩子心重,你也是个心重的孩子,心重的孩子都有执念,我是怕你们到最后会互相伤害,所以才反对你们在一起。惜儿,能爱的时候肆意的爱,别畏首畏尾的,虽然妈妈怕你受伤,但是妈妈也担心你没有轰轰烈烈爱过一场。”
“妈妈。”雪惜趴在她怀里,直到此刻才肯放肆的哭一场。最近发生了多少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压在她心头,她无力负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妈妈说得对,能爱的时候肆意爱一回,哪怕受伤害,哪怕没有结果,只要爱过,就不遗憾。
苏母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完了就会找到力量继续大胆往前走。”妈妈陪不了你多久了,你的伤心,你的痛苦,你的担忧,你的快乐,你的幸福,妈妈都再也没多少机会可以看见了。
这天下午,雪惜趴在苏母的膝盖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她真的找到力量继续向前行。
美国纽约。
池斯年与j.k集团开会,商讨接下来的合作方案,会议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惊扰了众人。众人抬头望去,一行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赫然是沉寂了半年的乔震威。
他白发须眉,身上穿着剪裁合宜的白色西装,外面披了件黑色风衣,而他旁边,站着的却是池斯年苦寻不到的舒雅,她穿着小香风套装,职业干练。
池斯年震惊地站起来,他看着他们,黑眸危险地眯起。乔震威堂而皇之地带着舒雅出现在他面前,是要跟他宣战么?那敢情好,他正等着他的乌龟头伸出乌龟壳,好一刀砍断。
站在池斯年身边的一身职业套装的陈秘书也震惊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女人,池斯年真正爱的女人。长得是美,身段也妖娆,难怪十年了,池斯年也忘不了她。
j.k集团执行ceo马丁先生认识乔震威,乔氏企业破产前,j.k集团是乔氏涉外办的合作公司。池斯年接手乔氏后,乔氏的百货资源也顺便接手过来。
乔震威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看来已经无所畏惧了。
马丁先生看了看乔震威,又看了看年轻的池斯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公关能力一流的马丁先生,居然也犯了难。
“马丁先生,好久不见!”乔震威振了振臂,身上的风衣滑落下来,舒雅连忙伸手接住。她感觉到前方传来的灼热目光,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她并不知道乔震威让她跟来美国的用意,亦不知道,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池斯年。她心是乱的,这样突如其来的会面,会让她露出破绽的。
她跟随乔震威走到马丁先生旁边,与池斯年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她微笑向马丁先生致意,并不出声。乔震威此时根本顾不上她,他看着池斯年,眼里掠过一抹讥诮,随即与马丁先生话家常。
池斯年站在旁边,被人完全忽略,他并不恼,神情一直很淡定,让人看不出喜怒来。他盯着舒雅,黑眸里尽是疑问。马丁先生与乔震威谈笑风生,忽然注意到池斯年,才发现自己将这个主晾在了一边。
他急忙弥补,会议室里气氛再度热烈起来,马丁先生说:“乔总,您看这样吧,今晚我在langhamplace,fifthavenue为您接风洗尘,您觉得如何?”
“不着急,我来这里是要跟马丁先生续约的,雅雅,把合约给马丁先生看看,马丁先生,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调整,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的人品,比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总要可靠得多。”乔震威说完,斜了池斯年一眼。
池斯年轻笑,回敬道:“论起来路不明,马丁先生一定不知道乔氏因为偷税漏税破产的消息,乔先生这么快卷土重来,您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马丁先生,你确定你敢跟他续约?”
马丁先生抹了一把汗,乔震威看他那怂样,他示意舒雅,舒雅从另一个随行的男助手手里接过密码箱,在上面按了几个数字,密码箱里码着整整一箱美元。
“马丁先生,现金交易,你总不会担心我坑害你吧,再说除了你家,我并不是别无选择。”乔震威自在道。
众人都被那整整一箱美元给吸引了全部目光,池斯年没料到乔震威居然敢带现金出门,果真老奸巨滑。马丁先生对比了刚才池斯年给的点,乔震威给的点低多了,他开始犹豫起来。
池斯年冷笑,这父子俩都喜欢打价格战,做赔本的买卖倒是挺在行的。
“池先生,那……”马丁先生犹豫地看着池斯年,显然已经偏向乔震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