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博芙微微颔首，有所明悟。
    “信用证对买卖双方的好处我懂了，但是这种支付模式实际上是让银行为交易作保，承担连带风险，那么银行为了避免风险，就需要开证者缴纳全额货款作为保证金对不对？”
    罗兰先点了下头，接着又摇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实中如果对方与你的银行有业务往来，知根知底，只缴纳部分保证金也是可以的，这个问题可以灵活处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如何评价对方的信用等级。”
    喝口酒润润喉咙，他接着说：“我们来打个比方好了，假设我跟扬波家族银行之前没有业务往来，你可不可以给我开信用证？”
    “只要交足保证金，当然没有问题。”
    “然而我手头没有足够的现金。”
    “存款有吗？”
    “存款有，然而已经取出放高利贷了，放贷利息比存银行高得多，提前收贷我将蒙受损失，这是不可以接受的，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这个无赖到底有完没完？”维克托莉亚忍无可忍，气得跳了起来，“你有钱宁可放高利贷也不想交保证金，简直道德败坏！对你来说占不到便宜就是吃亏对吧？”
    罗兰一巴掌按住她的头，强行将她按回座椅，淡淡道：“你不懂，少插嘴。”
    维克托莉亚气得牙根发痒，当着姐姐的面也不好对罗兰大打出手，只好向柳博芙投去求助的眼神，期待姐姐开口怒斥罗兰得寸进尺，替自己出口恶气。
    柳博芙没有如她所愿对罗兰这近乎无赖的索求进行道德批判，柳眉微蹙陷入沉思。
    这不能怪她无动于衷，毕竟她从事的行业远比妹妹更复杂，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金融机构的大客户，也包括银行家本身，不敢说全部，至少有一半是又奸又滑贪得无厌的恶棍，说他们是“道德真空”一点都不过分。罗兰再三提出貌似非分的要求实际上是在模仿将来有可能遭遇的难缠客户，难道因为对方难缠就不做生意了？维克托莉亚可以任性，柳博芙却不能率性而为。
    沉吟须臾，她抬头望向罗兰：“你有珠宝、债券或者店铺、土地之类不动产吗？”
    “当然有。”这次罗兰终于做出肯定的答复。
    柳博芙露出释然的笑容：“那就没问题，有这些资产做抵押，照样可以为你开立信用证。”
    罗兰也笑了，“还记得昨天在本德交易会票据大厅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吗？假如有了信用证，贸易活动获得银行提供的信用担保，哪怕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也可以毫无顾虑的进行大宗交易，不必在意对方出身于某某家族，谁是他的父亲，谁又是他的岳父。”
    柳博芙琢磨罗兰的话，越发觉得“信用证”这种金融工具妙用无穷，心情复杂的感慨道：“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何我没有想到……罗兰，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如果你不是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的好友，不是命运女神的选民，不是鲁道夫将军之子，我真想把你打昏，然后请一位高阶吟游诗人来施展‘篡改记忆’，抹掉你刚才那段记忆，抢在你恢复意识之前注册这项专利。”
    维克托莉亚大惊失色：“柳芭，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柳博芙噗嗤乐了，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傻孩子，姐姐当然是在开玩笑。”
    女人心好比“海底针”，更何况是一位常年在商海中搏杀的女强人，正话反说反话正说谁能分得清？罗兰暗自抹了把冷汗，庆幸自己早有防范，提前在妮基塔那里做了备份。
    “罗兰，我很佩服你的聪明才智，然而我也不得不坦率的告诉你，信用证这样的金融工具，尽管你申请了专利，却很难维护专利权益，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柳博芙这一席话，在罗兰心头引发共鸣。其实不用柳博芙提醒，他也早就意识到信用证这种专利的维权难度很大，所以昨天柳博芙陪他去专利局的路上，他一直显得心事重重。
    “信用证”属于一种“智力活动的规则和方法”，无论在白鸥港还是穿越前的地球上这类发明都很难申请到专利，主要原因是涉及的领域太宽泛，太容易被模仿，却又太难被限制。
    说白了，如果有人改头换面“山寨”你发明的方法牟利，在缺乏健全法制的社会环境下你几乎无法对其追责，所以现代智力活动规则与方法的创新发明大多与IT行业紧密捆绑在一起。
    你发明一个金融产品，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玩法，别人花不了一分钟就能山寨出类似的产品，但是将其规则编写成计算机程序，包装成软件并加密，作为一个产品出售，想破解就比较麻烦了。
    罗兰现在没有搞软件加密的条件，只能秉承“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如果包括扬波商会的各家金融机构愿意认同游戏规则，乖乖向他支付专利费用，那当然是最好的，可要是暗地里捣鬼，用了他的专利却不给专利费，他也真没有那个精力去跟人家打官司，无非抢一个先发优势，顺带扬名立万。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行走江湖靠得就是“声誉”二字。罗兰来到白鸥港主要目的是求财，然而初来乍到，谁会乐意与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做生意？就算柳博芙·扬波对他的欣赏也是有限度的，否则刚才关于基特兰德城重建贷款的谈判也不至于那么艰苦。
    现在他抛出“信用证”这颗重磅炸弹，不客气的说就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哪怕信用证专利最终无法落实，无法为他赚取真金白银，至少在白鸥港乃至本德同盟的商人圈子里打响名气，将来人家提到信用证的时候都知道发明人是他罗兰·寇拉斯，认可他对贸易行业的远见卓识。
    人们总是乐于跟有远见的人合作，自己缺乏聪明才智不要紧，投资给聪明人，搭对方的顺风车也是行之有效的生财之道，这就是整个风投行业的逻辑基础。
    罗兰通过提出信用证概念证明了自己的头脑，柳博芙望向他的目光立刻多出几分敬意，这就算达到目的了。
    柳博芙不动声色观察罗兰的表情变化，从这个男人俊朗的脸庞上捕捉到一丝转瞬既逝的无奈，心里便有了谱，唇角笑意更浓。
    看到瓶中红酒已空，柳博芙又打开一瓶香槟，吹开泡沫为罗兰斟满一杯。
    “我有一个想法，对你我都有好处，你想不想听？”
    “说说看，你有什么好想法？”罗兰从她手中接过那盏盛满金色琼浆的水晶杯，对方亲切甜美的笑容使他联想到“狼外婆”。
    “我和你，就像白天与黑夜、海洋与大地、微风与雨露一样般配，对不对？”
    “所以？”
    “所以，我们合伙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