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他又取出了另外一支，往王仁奎手上一递，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王仁奎接过香烟，却迟迟没有叼上。‘陆辰啊，你是我这帮学生当中，我带的十几年的学生当中，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了……
    陆辰打断他的话：不敢不敢，我哪排得上号。
    王仁奎强调道：你别谦虚。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鑫梦商厦总经理，我相信你是靠实力拼出来的。唉，看看你今天的这些同学们吧，他们大都生活在小县城，靠小生意或者上个小班维生。跟你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还有去当兵的，比如去国外维和的，天天生活在恐怖与危险之中。跟你更是没法比。你看我教了这十几年学，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了吧。但是……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这个副校长就是个虚名，虚名而已。领导给我下的任务……你猜是什么？
    陆辰追问：那……那是什么？
    ‘让我……’王仁奎轻咳了一声，随即道：算了算了，不说了，说了伤心。其实我这次过来参加这场聚会，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是我没想到，你这聚会却另有目的。吴亚雯在咱们这边，可以说是人人不耻。你怎么能跟她呆在一起呢？还为她……我真是不理解。还记得几年前，那时候吴亚雯风头正强劲。我作为一个预提副校长的候选人，厚着脸皮去找她，想让她给母校……给母校一些赞助。你是应该知道的，吴亚雯住的是大复式，开的是大宝马，几万块钱的赞助对她来说，如同九牛一毛。再说了，替母校赞助一点公共设施，这也算是她做的一件好事。可她呢……明明肥的流油，却在我面前推三阻四，说是入不敷出，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真是可笑，我堂堂为人师者，脸皮都厚到这个程度了。人家吴亚雯这大明星，竟然连饭都没管，让我灰溜溜的回来了。我这脸皮我这老脸……唉……易名忘乡，为富不仁，虚荣拜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学生？
    陆辰顿时怔了怔，心想，莫非王仁奎之所以对吴倩倩有那样深刻的成见，仅仅是因为他去吴倩倩家里讨要赞助，吃了闭门羹？
    这也太夸张了吧？
    陆辰说道：王校长，为了这个生气，倒是不值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倩倩光环背后，也是一肚子苦水啊。也许那时候，她是真的在经济上遇到了难处，所以……
    王仁奎打断陆辰的话：你再替她狡辩，我连你这个学生也不认了。我坚信你们不是一路人，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商人，富人。去年的时候，你就曾给我们学校赞助了一台多媒体设备，每每提到你，各位校领导和老师，都是赞不绝口啊。这就叫知恩图报，不忘本。可她吴亚雯呢，一个这么大的明星，开着百万豪车住着百万豪宅，连几万块钱的赞助都拿不出来？荒唐！后来，还是一个在县城卖化肥的，也是我的学生，他给学校赞助了三万块钱，改善了一些校用公共设施。也正因为这三万块钱的赞助，我才得以被提为了副校长。一个卖化肥的，起早贪黑，一年才赚多少钱？他都能不忘母校，不忘根本，对比吴亚雯，难道她不觉得汗颜吗？她还好意思来参加聚会！
    陆辰不由得深深地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王仁奎如此反感吴倩倩，竟然仅仅是因为当初的利益，没有达成。
    对于吴倩倩，谁更荒唐，谁更可笑，谁更无知？
    但王仁奎却仍旧滔滔不绝地在陆辰面前诉起了苦：我这个副校长，领导给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拉赞助。拉赞助嘛，跟和尚化缘是一个性质。但是操作起来，却不如和尚好使。和尚化缘，天经地义。我一个副校长，天天厚着脸皮去化缘，明事理的，可能多少赞助一点。像吴亚雯这种，我那一次就伤了。现在，学校里响应县领导倡导课间文化的精神，准备建个图书馆，可你是知道的，学校没钱啊。没钱就建不了，就没法从根本上响应上级政策。这不，这化缘的重任，又落在我这个副校长肩上了。而且，校长还在开会的时候，格外强调，不管我想什么办法，都要把赞助给拉来。如果三个月之内拉不来，就……就撤了我的职。但是建一个图书馆，那是需要很大一笔费用的。没办法，我就在学费里面，加了一项校建费用，每个学生每年五百元。这也算合理吧？可你猜怎么着？那帮家长竟然联合起来把我给告了，害我差点儿就丢了乌纱帽！
    他连连哀叹，脸上尽显无奈。
    经由王仁奎这一番诉苦，陆辰算是基本上明白了，为人师表者，怎能因为拉赞助没成功，就怪罪于人呢？
    陆辰试探地说道：王校长，这建图书馆，大约需要多少钱？
    王仁奎叹了一口气：至少……至少需要几十万呢。
    陆辰道：学校每年收那么多学费，两三千名学习，每人每年三千块钱学费，那就是一千来万了。再加上，可以向教育局申请援助。这几十万，应该不成问题吧。
    王仁奎强调道：你说的容易。一个这么大的学校，一年一千万，够成本吗？光校领导和教职工，就有一二百人。外加其它的费用，每年都是入不敷出啊。唉，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好了好了，你先去吃饭吧，我还是回家煮碗面条吃。
    陆辰赶快说了句：等等。
    王仁奎反问：怎么了？
    陆辰稍一思量，说道：我愿意向母校提供三十万赞助！
    一听这话，王仁奎手中的香烟，一下子被哆嗦到了地上，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真……真……真的？
    陆辰点了点头：为母校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我责无旁贷。王校长什么时候需要，我把钱打到你们学校的账户上。
    王仁奎一摆手：不用，不用。不不，我是说不用打学校的账户上，打我账户上就行了。一会儿我给你一个卡号，卡号用户名就是我的本名，王仁奎。
    他的手顿时有些哆嗦，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笔，同时取出一个烟盒，把锡纸抽了出来，很娴熟地在上面写了一串卡号。
    陆辰心里一阵苦笑，敢情钱这东西，真是好东西。
    当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王仁奎将写好的卡号递到陆辰手里，还略带犹豫地反问了一句：我说……这个……你不会反悔吧？
    陆辰摇了摇头：放心吧王校长，我说到做到。
    王仁奎拉了一下陆辰的胳膊，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道：要不这样，你看……你看反正你也是走公账，鑫梦商厦有的是钱，一天的盈利也有百万以上吧？赞助嘛，三十万也是赞助，五十万也是赞助。要不凑个整数，五十万怎么样？你就一句话的事儿呗。你给赞助五十万，我拿出八万来作为很酬谢……
    陆辰打断王仁奎的话：王校长，这三十万不走公账。是我以个人的名义。
    ‘什么？’王仁奎一愣：也对也对。你年薪千百万，拿出个三五十万做做公益事业，也是理所应当。那我就……我就给你开张五十万的单子，然后……然后等图书馆筹建时，我会建议学校专门在建筑物上或者在图书馆里面，写上你的名字。
    陆辰强调道：那倒不用。过段时间我会去母校看看，跟校长坐一坐。商量商量。我希望，我这三十万能真正用在刀刃上，用在学生身上。
    王仁奎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不是五十万吗，答应了五十万，怎么又成三十万了……
    他挠了挠头，似是有些尴尬地直奔数字主题。
    陆辰禁不住一阵愕然！
    或许此时此刻，他能够体谅出当初吴倩倩为什么不给王仁奎赞助了。他狮子大开口不说，还坐地涨价。三十成不成，他还非要五十万！做好事却受到如此讨价还价，恐怕也是让陆辰无语了。
    尽管这不是一次生意，而是一种随感而发的慈善活动，但是王仁奎却像谈生意一样，不断地狮子大张口。这让陆辰心里有些出奇地不舒服。
    陆辰在生意场上驰骋多年，如果拿谈生意的角度来应付王仁奎，那自然不在话下。陆辰说道：别这么着急，王校长，这三十万五十万的，对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至少，你要容我考察考察，了解了解。对吧？
    王仁奎有些不悦地反问了一句：那……那你是不相信我了？
    陆辰强调道：王校长你说这话……我要不信你，就没有第一次的赞助教学多媒体设备，更没有这次的图书馆。我只是想为母校出一点力，但我更希望，这份力量，能用在刀刃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仁奎沉默了片刻，强挤出一丝笑来：理解理解，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打电话给校长汇报，你可别放我鸽子噢。
    陆辰一摆手，说道：这么急干什么，咱们进去边吃边谈。走吧，同学们都在等你呢！
    ‘我……’王仁奎一摆手，主动疾走几步，返回到宴会大厅中。
    此时此刻，陆辰心里简直是五味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