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捕头周雄
夕阳西下。
残阳的余辉,洒在城堡前青石建成了高墙上,也照着高墙之外,门前的两只巨大的石狮身上,将它们染成了金黄之色。
此处正是长沙西郊外的葛家堡。
大门前石狮子已不是一个月前的那两头。雄霸一方的葛家堡当然不会让两块破烂石头留在门口丢人现眼,故此早已换过了新的,而且换来的比先前的那两头更加高大威武。
说葛家堡雄霸一方,在以前还能夸上一夸,到了如今却已有些名不符实。现在的葛家堡,连称霸长沙城西郊都谈不上,因为“恶狗门的分舵”也在西郊,距离葛家堡也只有数十里之遥。
不过葛老太爷葛刚语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许再过三五天,葛家堡就能在长沙府重新称王称霸,什么“恶狗门”,什么“洞庭帮”,全都可以去见鬼!
一天之前,葛刚语接到了“衡山派”掌门岳寒山的亲笔书信,得知“衡山派”的大队人马即将抵达长沙城,其后将暂时驻入“葛家堡”中,他就知道,葛家的转机来了。
此时的葛刚语,就坐在正厅大堂正中的虎皮交椅上,他的四个儿子葛苍龙,葛赤虎,葛青豹和葛百熊,也全都在大厅里,分立在葛老太爷的左右。
“爹爹!岳掌门在信上说他们什么时候到,现在都天黑了,怎的还不见踪影?”问话的是身材魁梧的葛赤虎,他满脸急燥的表情,就仿佛“衡山派”的高手都是“葛家堡”邀来,专程前来帮他们找“恶狗门”报仇雪恨一般。
葛刚语却气定神闲,道:“不用着急,按路程估算,他们再过一个时辰便到。”
“那我到后面码头上去看看,有没有帆船的影子!”葛百熊道。
葛刚语道:“不用。码头迎船之事早已准备妥当,船到之后我们再去迎接。你们去巡查一下城堡周围的岗哨,看看有无异常之处。”
葛赤虎有些不以为然,道:“爹爹也忒是小心,那些岗哨有什么好查,今天我们都已查过了三遍。现在那四派在长沙城中打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有闲心来找我们的麻烦!”
葛刚语眉头一皱,斥道:“胡说!上午我已得到线报,‘洞庭帮’和‘三大恶’的高手已撤出了长沙城,全都聚在那孙家老宅中,离我们仅有三十里地,我们如今就在人家的刀锋前面,岂能不小心从事!你们快去巡查,不要啰嗦!”
“葛家四金刚”不敢顶撞父亲,应声称是,各自出门而去。
看着儿子们离去,葛刚语的眉头依然紧锁。
“衡山派”的高手前来,本是一件大好事,可是从早晨开始,他的心中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却说不清缘由。
葛刚语年过五十,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生,各种拼杀战阵也经历过不少,经验自是老到之极,立时就派出庄丁,在堡外布设下数层暗哨,再紧闭堡门,叫四个儿子不时在堡墙上巡视。
做下这等布置,就是为了防人偷袭。如若“洞庭帮”的“三大恶”真的来攻,端掉了堡外的岗哨,在堡墙之上会立即发觉,那时便可召集堡中庄丁抵抗。“葛家堡”的堡墙建得极高,足足五丈有余,轻功高手也殊难纵越,凭借强弓硬弩守上数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就算再不济,也可以争取一些时间,让他和四个儿子乘船从江上逃走。“葛家堡”依江而建,后面就是水路码头,敌人难以合围强攻,总可以留着退路方便逃命。
眼看着桌上香炉上燃着的檀香渐渐变短,“衡山派”的大队高手不久就能到达,葛刚语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伸手端起桌上茶盅,细品了两口。
却在此时,一名庄丁从门外跑了进来。
“报老祖宗,堡外来了一队官兵,带队的是个捕头,说是有公事要进堡!”庄丁禀道。
葛刚语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问道:“什么官兵,来了多少人?”
庄丁道:“大概有三十多人,据说是从城里衙门来的。”
葛刚语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葛管家何在,叫他过来,与我一起去看看!”
片刻之后,葛老太爷已带着管家葛万金来到了堡墙之上,他的四个儿子也都在此处。
从墙头向下望去,可以看见大门外不远处站着一队人,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削瘦的黑脸汉子,穿着一身黑底银边的云纹官服,正是衙门里捕头的装扮。他身后的众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官差模样,各自挎着刀剑,还牵着数十匹马,显然他们都是乘马而来。
以“葛家堡”的实力,当然不会惧怕这三十几个官兵,只要对手不是武功高手,就算人数再多一倍,凭借堡中的力量也能轻轻松松地收拾下来。葛刚语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些官兵乃是四派联盟的高手所装扮。
他低声询问身边的葛万金:“那个捕头你可认识?”
葛万金身为“葛家堡”大管家,掌管堡中日常杂务,经常出入长沙城,对于本地人事自是极熟,因此葛刚语才把他叫来认人。
葛万金朝着墙外瞧了半晌,道:“此人小人没有见过,看衣着倒象是在府衙里当差的。”
葛刚语点了点头,高声喊道:“外面的捕头大人尊姓大名,到‘葛家堡’可有事情?”
那黑脸汉子答道:“本大爷名叫周雄,乃是长沙府衙的当班捕头!你是谁,快点打开门让我们进堡,本捕头有重要公务要办!”
按照大明朝的吏制,捕快衙役没有品衔,根本算不得官员。这周雄大概是平日仗着知府衙门的权势,在城里横行惯了,此时摆出了一副臭架子,言语粗俗,态度十分傲慢。
一旁的葛赤虎听得有气,不禁骂道:“这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葛家堡’撒野,真是岂有此理!”
葛刚语却并未生气,道:“在下就是‘葛家堡’的堡主葛刚语,不知周捕头有什么公务,可否先说明一二?”
周雄道:“原来你就是葛堡主,那好,我就和你说。查得近日有鄂境反贼张献忠部残党到长沙地界活动,上峰有令,要彻查城里城外各处营寨庄院,捉拿乱党贼寇。葛堡主,本捕头乃是执行公务,你快快开门,让我们进堡巡查一番,也好回去交差!”
大明朝内乱频频,几乎各境都有义军起兵造反,传说共有十八路反王,湘鄂两境的张献忠便是其中之一。官府生怕各处村庄乡镇被义军占据,故此经常派人四处巡察,即使是葛家堡这种远在郊外的庄园营寨,官府中人过上一两个月就要来上一回,不过大多是装装样子,进得堡中随便看看便走。
常言道,民不和官斗,“葛家堡”虽是江湖门派,但毕竟在长沙城有家有业,比不得啸聚山林的黑道势力,自是不能轻易得罪官府,惹下麻烦。
若是往日,葛刚语自是会打开堡门让周雄进堡,甚至还会叫人摆出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再将他送走。但是今天,正是“衡山派”人马即将抵达之际,这等紧要关头,葛刚语却不禁有些犹豫。
这周雄会不会是被四派联盟收买,才假借巡查之名诈开堡门进行突袭?
想到此处,葛刚语道:“本堡向来忠于朝廷,反贼断然不敢前来,周捕头尽管放心。今日堡中有紧要事情,不便开门让捕头进来,还请原谅。”
周雄一听葛刚语竟然不开门,不由得勃然大怒,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又听得葛刚语道:“周捕头一路走得辛苦了,本堡不能开门招待,只得备下二百两银子,赠给捕头喝茶,略表心意。”
二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喝上一年的茶也花不完。周雄一听,顿时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葛堡主真是客气!”
葛刚语一递眼色,大管家葛万金连忙从怀中取出银票,数出二两百,有些肉疼地交给了身边的庄丁。
银票装在了一只小提篮中,从数丈高的庄墙上用绳索吊着放了下去,周雄喜滋滋地走到墙边,取了银票看了两眼,才放入怀中。
他“呵呵”一笑,道:“葛堡主果然大方,武功又高强,对朝廷更是忠贞不二,那些反贼定然不敢来‘葛家堡’,我们就不用进堡去看啦!”
葛刚语道:“那就多谢周捕头通融,改日再请捕头进堡吃酒!”
周雄道:“客气客气,那兄弟我就改日再来。”
周雄说着,转身而行,接过手下兵士递过来的马缰。三十多人各自翻身上马,便要纵马离去。
也在此时,却只见从远处的大道上又来了一行人。
这次来的是一台坐轿,由四个轿夫抬着,轿边跟着两骑,马上之人身披甲胄,挎着腰刀,竟然也是官府中人,而且是衙门里亲兵的装束。周雄等人远远看见那乘轿子,却不敢再往前行,而是跳下马来,牵着坐骑闪到了路边,给那乘轿子让开道路。
站在堡墙上的葛刚语看得眉头一皱,却不知又来的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