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茜再次看见韩智媛是在两天以后，当推开病房门看到一脸淤青的韩智媛坐在病床前，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关门退出去，结果明珠眼尖，已经喊了她的名字，“是季茜来了啊，快来坐。”
    听到明珠亲切的声音，季茜飞速地扫了眼韩智媛，看来她并没有把脸上的伤是自己揍的这件事告诉明珠，否则明珠对自己不该是这个态度。
    季茜对于揍韩智媛这件事情完全不后悔，不过揍了人，当着人家老妈的面，还是有那么点儿心虚。
    “阿姨好。”季茜走进门来，刻意忽略了韩智媛，然后朝韩智娴的看去，“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距离手术已经三天，韩智娴苍白的脸上稍微有了一点儿血色，只是眼眶凹陷，眼下的鸦青色依旧表明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正好季茜来了，那这样，你们慢慢儿聊，我和她姐姐回去一趟，给她熬点儿鸽子汤什么的过来。”明珠说道。
    “妈，不是有——”
    “医院vip病房做的膳食虽然营养也高，但你不是好久没有喝妈妈煲的汤了吗？”明珠拍了拍她的手背，主意已定。
    随后，她起身拿起了床头柜旁边的包，对韩智媛说道：“小媛，咱们走吧。”
    韩智媛随即站起身来，眸子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波澜，也拿起包乖顺的跟了出去。
    那样子，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两人走了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季茜和韩智娴。
    “你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了？”季茜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以前的韩智媛一身雷厉风行的逼人气势，带着漠视一切的睥睨和傲然，即便被自己压在身下狠狠揍的时候都不肯服输，但现在这样……却像是被拔了所有的刺一般，变成了一个路人甲。
    韩智娴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她中午回来的，我妈问什么就答什么，整个人几乎不说话。”
    最重要的是，她在韩智媛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恨意了，就好像面前的这个人只是披着韩智媛这张皮的人偶一般。
    季茜不由得心惊，想起最后打电话给黎曜时听到的那声贯穿耳膜的尖叫，难道是黎曜对她做了什么使得她变成这样？
    但眼下她更关心的是——
    “你妈问她的……脸了吗？”
    脸上的伤势那么明显，明珠怎么可能不问？
    说实话，韩智娴看到那明显的伤势时都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想过季茜那双纤细柔软的手，竟然能赤手空拳将人揍成这个样子，那得多大的力道啊！
    虽然被揍的人是韩智媛，但那一刻她在乎的却不是韩智媛会不会有事，而是韩智媛会不会对明珠说是季茜揍她的，让明珠对季茜生了嫌隙。
    韩智娴清楚地认识到，她对这个姐姐所有的感情，已经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如今唯一顾忌的，不过是母亲的情绪而已。
    “她没有说是你揍的。”
    “那她怎么圆得过去？”
    “她说是我的资深老粉因为得知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在她公关现场发生了争执，被当成出气筒打了。我妈问她为什么不报警，还有保安都干什么去了，她就回答说粉丝是上帝不能得罪，而且这个时候不宜再生事端，就把我妈糊弄了过去。”
    季茜不得不佩服韩智媛这说谎的实力，愣是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
    而且她微妙的利用了明珠的心理，明珠虽然心疼韩智媛，但显然更在乎韩智娴，和粉丝杠起来，输家只会是韩智娴，所以明珠默认了韩智媛这种不追究的行为，这件事情也就此揭过。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对了，我想和你说件事。”韩智娴看向季茜，语气少有的郑重。
    季茜不由得扭头朝她望去，却见她已经垂下了眸子，目光盯着盖在胸前的被子，然后，就听到那有些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决定，退圈。”
    “智娴！”季茜瞬间抓住了她的手。
    韩智娴却依旧盯着那白色的被套，“在你来之前我和我妈还有我姐也说了，季茜，我觉得太累了……”
    “可是——”
    “放心，饿不死我的，你不也说了吗，我这手艺还可以去开面馆。”韩智娴抬头，唇角牵出了一抹笑意。
    尽管她的声音很浅很淡，但季茜却从她的眸光中看出，她去意已定。
    “那你的合同，和公司这边……？”
    “我姐算过了，我这些年的积蓄还违约金恰好够。”
    季茜不禁蹙眉，韩智媛把韩智娴挣的钱控制得很死，结果现在竟然愿意拿出来付违约金？
    不过到现在，韩智娴退圈，想必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很快，季茜想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黎曜……”
    “这是经纪人操心的事。”韩智娴冷淡地打断了季茜的话。看来，她是真的不肯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只是季茜担心的是，黎曜肯就这样放过智娴吗？
    从那三个月不曾间断过的午餐来看，这样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
    *
    韩智媛和明珠坐在保姆车上，车内气氛非常沉闷，过了许久，还是明珠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小媛，小娴退圈的事你怎么看？”
    韩智娴抬眸，对上这个娴静温柔的女人，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我不是都算过了吗，违约金虽然有些困难，但凑一凑，再把我名下那两套房产都卖了，还是够付的。”
    “可那是你的房产，而且你经纪人的职业生涯……”明珠还有所担心。
    韩智媛却似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问，回道：“我的钱不都是小娴帮忙挣的吗？如果不是小娴，我现在估计还在外贸公司跑单，哪里会像今天这么风光，风光到甚至成为她粉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珠抬眸看到她脸上的伤势，顿时哑巴了。
    “妈，这种虚伪的关心就不用了，小娴不在，我们没必要再上演母女情深。”韩智媛冷冷出口，挂彩的脸上充满了讽刺。
    “小媛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演，妈妈对你——”
    “一视同仁？呵！”韩智媛轻嘲，“那我被打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打之后你做了什么吗？小娴出事你扬言要把那男人千刀万剐，那我呢，我出事你屁都不吭一声！一碗水端平，你端平了吗？”韩智媛愤愤地吼着，似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怨愤全部宣泄出来。
    明珠甚至看到了她的眼泪，如一颗颗璀璨的珠子，滚落出来，几乎烫伤了她的心。
    “小媛不是这样的，妈妈也爱你啊！小娴她命都快没了，而你也被打成这个样子，妈妈只是恨自己太没用了，让你们俩都遭受了这些苦难，是妈妈没用啊……”明珠也跟着泣不成声。
    “等小娴退圈了，咱们一家人就回去吧，这些年你活得太辛苦，妈妈都看在眼里，等回去了，我们重新把酒楼经营起来，到时候妈妈养你们两个，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不好？”
    明珠是真心后悔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结果到这娱乐圈里走一遭，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她宁愿她们一直都是小城里面无忧无虑的平凡人，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回去？”韩智媛反问。
    明珠握紧了她的手，“这些年你作为大姐，太辛苦了，妈妈对不起你！我手头还有你们以前给我的那些钱，我都存起的，那些积蓄足够我们母女三个活下去了，小媛，你这么能干，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不要把自己熬得那么苦好不好？回去吧，好不好？”
    望着哭泣的明珠，韩智媛唇角动了动，最终在她期盼的眼神里张口，应道：“好。”
    随即，她扭头望向窗外，含着泪的眸子倒映在车玻璃上，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