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灿拉住胳膊，对医生客客气气的点点头，说了谢谢，然后对容亭说：“去病房看她吧。”
    容亭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顾明远过。她眼里的顾明远，简单、纯粹、热爱生活、喜欢挑战。容亭喜欢和她在一起，就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旺盛的生命力。
    可刚才医生的话让她心中的认知彻底破裂了。心思焦躁到什么程度，才会需要镇定剂？她喜欢也擅长极限运动，她面临险境时的亢奋和毫不退缩，难道都是因为注射了兴奋剂？
    容亭几乎不敢想，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人前明亮爽朗，人后却需要依靠这种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她揉了揉额角，这么多年来容亭每次觉得一个人活得孤寂的时候，都会想想顾明远，想想她活得多么精彩，可现在……这不是她认识的阿顾，或者是，她认知到的，仅仅是顾明远想让她看到的。
    容亭和姚灿走到病房前的时候，正好有个护士走出来，说可以进去看望一下病人。
    姚灿没进去，容亭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个护士在给她记录生命体征。
    她站在原处，许久未动，看着顾明远双眼微闭，神色苍白，此刻氧气罩已经拿了下来，她的嘴唇是干裂的，毫无血色。
    护士又俯下身和顾明远说：“刚刚联系上了你的朋友，等会应该就会有人来照顾你，如果夜间不舒服，记得按床前的按钮。”
    容亭看着她慢慢睁开双眼，琉璃般的眸子转动几下，勉强对护士笑着说了谢谢，而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容亭身上。
    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苍白的脸颊也忽然染上了潮红色。
    护士还没转身，见她这副模样，沉声说：“怎么忽然间心跳，呼吸和血压都升了这么多，你别紧张，我去叫医生。”
    顾明远伸手拉住她手腕，摇摇头，勉强说了句：“我就是开心了，我朋友来看我了。”
    护士直起身，看了容亭一眼，心里有点不解了，是不是自杀过的人，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看见身边的人都会格外激动吗？
    不过她忽然想起，刚才她打电话时，不小心看到的备注——my love，心里了然一些，然后深深看了容亭一眼。
    容亭认真听完了护士的几句叮嘱，看着她关上门。这室内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她慢慢走到病床边，坐下，看着顾明远的眼睛，单刀直入：“为什么自杀？活着不好吗？”
    顾明远合上双眼：“没什么的……就当作是一种新的体验好了，人对自己的身体不必太过看重……”
    她这么云淡风轻。
    这事不关己的语气彻底惹怒了容亭，她声音压得很低：“顾明远！你自己好好品品这句话，你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顾明远双眸抬了抬，但是没睁开，唇角还有浅浅笑意：“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前几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容亭冷笑一声：“你心底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先前的事，我心里确实难过，等你好了，我们慢慢说，以后分道扬镳……也没什么。可你此刻这么作践你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意思？”
    她反手抹了抹眼角一点水光：“还有，你为什么要注射镇定剂和兴奋剂，多久了？”
    这句话一出来，顾明远猛然的睁开了眸子，不禁喃喃：“你怎么知道了，你怎么知道了……”
    容亭偏过头去：“医生说的。顾明远，或许我们不适合做朋友，这么多年来我都没看清过你，我只是不想看你送死，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明远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惆怅，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看，半晌都没说话，久到容亭以为她还是不愿意。
    可她还是开口了：“五年前的一个冬夜……”
    ……
    等容亭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了。她看了眼窗户外明晃晃的阳光，一时间有些失神，眯着眼睛，又努力睁开，抬眼就看见姚灿正站在她的面前。
    她眼眶红红，鼻尖红红，可见刚才哭过，她的声音也是哑的：“你累吗，先回去休息吧，我给她请个看护，她这个样子，我不能不管不顾。”
    姚灿摇摇头：“我留下来陪你，看护的话，我爸生病时我请过几次，有个阿姨，照顾病人细致，我打电话去她们公司问吧。”
    容亭失神落魄的坐在冰凉的长椅，心里却始终在想着，五年前……五年前她在做什么呢？
    似乎是爷爷忽然去世，她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因此对顾明远遭遇的突变毫无察觉。
    她有些难过，那么大的转变，她怎么就察觉不到呢？
    以前顾明远虽然爱玩，可远没有后来那种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狠劲，更没有现在对生命的淡漠……
    容亭又想起刚才离开病房前，她终于想起来了，转身回去问：“昨天早上的时候，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想在……之前，再和我说说话？”
    顾明远声音微微上扬：“电话？我没给你打电话啊，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听我和你说话，不会给你打电话的，应该是护士打的吧。”
    容亭默然，垂眸点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她没看见，顾明远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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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在家休息了几天，容亭和王彬约了在公司见面。
    她到王彬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见王彬在打电话，语气说不出来的谄媚：“您看您这话说的是吧，有的事我都装作不知情，但是没办法这么一直装下去啊，您也别急，等过一段时间再想想办法啊……”
    容亭咳了一声，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
    王彬转过身，看见是她，向来圆滑的人，脸上也有了错愕神色：“容……小容啊……”
    容亭礼貌对他颔首，走进来坐下，看了看时间：“9点整，约好的时间。”
    王彬把眼镜往上推推，立刻挂断了电话，嘴上咧开了笑容：“哎呀，我家里人给我打了个电话，一不小心给忘了时间。”
    “来来，坐，坐。”
    “今天有什么事情啊，还专门跑到公司来，你忙，有什么事情微信上说都可以的嘛！”
    容亭看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懒得再敷衍下去，神色冷冷的注视着他，也不说话。
    她冰凉的目光让王彬心里发麻：“这、这是什么意思吗，有话就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不用和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