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阳见清玄老道话音一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自是知道自己一番话终是叫在场的几位大宗师想到了同一个方向上去,当下点头说道:“东海一役,可谓是我中土修道界的拐点,诸多门派因此实力大损,未及半年功夫天下妖魔已是闻风而动,华夏各地修道势力的平衡荡然无存,魔道高手频频现身人间兴风作浪。想必各位也是有所耳闻,十几日前东北一地,人间又有宗师出世,东北妖联的那头白老虎和苗疆五毒半路拦截,一口气从内陆打到东海之上,闹了个天翻地覆,险些就要危及凡人,谨以此见,就可知道如今天下怕已是乱象抬头,正邪之斗一触即发。更何况那一位坐镇在北邙山上,虽然千多年不见动静,可是门下的一干凶魔却绝非自甘寂寞之辈,天尸老魔不已经是万鬼朝宗毁了大悲院在北方一地的道场清凉寺了吗!”
“这件事情我倒也听到门下弟子的报告。”天极子目光一转,缓缓接上张紫阳的话:“天尸与佛门的恩怨,大家自是知道,而大悲院法正得传地藏王菩萨的慈悲法杖当是惹祸的根源,我也听闻此次崆峒开山大典,大悲院广济和尚已是传檄天下佛门,广邀高手,欲借此机会向北邙山那位讨个公道出来。”
清玄老道面色一片铁青,听到天极子所言,不由冷哼一声:“道友所说之事,我也是有所耳闻,既然那佛门众高僧想要借我崆峒开山之际,与那北邙山了结恩怨,想必各位道友也不会束手旁观,我崆峒虽然千年封山不问世事,却也总是道门一脉正统,若是此事可为,当不吝出一把力!”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清玄老道这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背后六位长老也是眼冒精光须发齐动,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过在场的高手又有哪一个不是心思缜密老奸巨猾,对于清玄老道的举动均是心中大起心思。
崆峒派千年前正当全盛之期,突然封山的真正原因外界并不得知,但是似是天极子大衍真人和张紫阳这等的一派领袖却不会相信清玄当初对外公布的什么清静无为参悟大道、祖师遗训之类的说法,这其中没有隐情才是怪异,而今察言观色之下,一个个顿时是心有所悟。中土道门真正风行在华夏大地上的时间不过是三千年左右,任是以后如何的强大,高手辈出,也从来不敢轻视那北邙山一脉的实力,那夜帝苍山自封神大战之后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佛道二宗几千年的岁月,又岂是单单一个恐怖就能形容的了的!你崆峒若真有降魔卫道的心思,又何必封山千年,直到今日才蹦出来大放厥词,还不是想借我们大家的力量来对抗北邙山,做那渔翁得利的勾当?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不能当面说出来,大衍真人暗中和天极子一个对视,顿时就是哈哈一阵大笑:“想降妖除魔本是我等本分,不过眼下这佛门诸派还没有到来,我等在此空谈却是没什么意义,更何况那昆仑玉虚宫至今还不见踪影,莫非是没有接到崆峒的传书,否则以你们两派的渊源,早该到了才是呀!”当今道门虽然内讧不断,但是昆仑一直都是名义上的道门领袖,那昆仑掌教玉真人成道时间远远早于在场诸人,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位列四大宗师之首。而且,在场诸人都是一派之长,对于道门之中的秘密所知甚多,自是了解崆峒于昆仑之间相当微妙的关系。“难道崆峒开山这等大事,昆仑都不给面子,还是那玉真人又开始闭关修炼,无暇前来,早就知道昆仑一脉自封神之后,四分五裂,十二金仙的道统与玉虚宫不和,如今看来却是颇有耐人寻味之处!”
清玄老道闷哼一声,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他自然知道大衍真人说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挑明崆峒与昆仑之间的关系,远非同出一脉那么的简单,以玉虚宫至今没有到场来挑拨自己和玉真人之间的关系,不由心中是连连冷笑不止:“哼!这道门三大宗师不过如此,修为再高也是鼠目寸光之辈,竟然拿这种话语来羞辱于我,看来这天下道门果真是到了凋零之日,我崆峒值此之际开山复出正是时机!四大宗派勾心斗角,内讧连连,还说什么道门一家领袖群伦,实在是愧对历代先贤。试想那昆仑传承元始天尊一脉道统,玉虚宫中奥妙无穷,姜子牙携封神余威入主其间,就是高明如祖师者也不愿轻试锋芒,十二真仙宁愿远走昆仑开枝散叶,都不能取而代之,所顾忌者又岂是那昆仑摆放在明面上的区区实力,要不是当年玉清圣人留下的打神鞭等一干封神法器至今还坐镇玉虚宫,怕是早已有人取而代之了。不过,事到如今,料那姜子牙再不济也应飞升而去,玉真人太玄子在厉害不过一人而已,我崆峒只要请出祖师至宝,什么蜀山、茅山、龙虎山还不是全如土鸡瓦狗一般,就是昆仑的打神鞭也绝不害怕,祖师可是说过的,那神鞭非有天仙之力绝对无法发挥全部威力!哈哈,还是我们祖师眼光卓越,早在飞升之前就留下了秘法,让我等人间后辈也能驾驭上古法器的惊天威力!”
清玄老道心中转动念头,脸上却是瞬间冰河解冻,毕竟也是一派宗师,成百上千年的日子见惯了道门中间的相互倾轧尔虞我诈,自我情绪的调控能力炉火纯青,心中虽然对四大道门相当的不屑不满,可是今时今日却也万万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才是。不过,大衍真人口出此言本就是有心而为,一番话出口早将清玄的神态变化尽入眼中,方是和天极子对望一眼,却是窥见一旁的龙虎山张紫阳脸上同样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心中顿时骂了一声“奸诈”。
这三大宗师前来参加崆峒大典本也是不是为了单纯的祝贺来的,其中目的有心人一看即明,洞若观火,当然也对崆峒此时出世的目的清楚个七八分去。在这种极其敏感的时候,实力强大的崆峒派的倾向无疑就是决定日后道门势力划分的重要依据,无论是蜀山还是昆仑,只要能把崆峒拉拢在自己的阵营,那么天下第一道门到底归谁,已是不言自明。若非如此,这三大宗师断然也不会在东海万宝会后数月再次相聚在一起,就算不能真的拉拢崆峒,也绝不能让别人成功,要么之后中土道门一枝独秀,要么就是四大道门改成五大道门。
茅山和龙虎山向来积怨不浅,虽然两派都是约束门人不使有大的冲突发生,但是若干年来因为世俗人间的种种竞争,小摩擦也是一直不断,是以大衍真人和龙虎山的紫阳天师可谓是老牌的冤家对头,如今又是各自支持蜀山昆仑两派,能够相互看的顺眼才是奇怪。
“时候已经不早了,吉时将至,怎地昆仑还不见来人,便是那佛门诸宗也是不见踪影?”天极子几人脚踏虚空又是寒暄一阵,眼见红日当头,就要到了午时三刻,该来的修士都已差不多到场了,那昆仑玉虚宫和佛门诸派还是不见人影,这诸多宗师级高手不由都是有些微微着急起来。
“诸位道友,时辰将至,我崆峒大典马上就要举行祭天仪式,既然到了此刻昆仑玉真人和佛门各宗还不见人来,想必也是多有原因,以至于来的晚了,不若我等就此回转洞天之内,也好稍事安歇,喝上一盏我崆峒的梦灵花香茗!”清玄老道哈哈一笑,苍老的声音震动云海翻腾:“各位道友相聚一场大是不易,更何况当今天下妖氛叠起,正是我辈斩妖除魔一施手段的时候,那北邙山人间魔道的祖庭,凡尘混乱十有八九当是因此而来,却是要好好商量个办法和他好生斗上一场才是!”思及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变故,东海之上神龙大鹏乃至魔王现身,即便是口中不说,在场的几大宗师却已经是心照不宣的将矛头指向了北邙山鬼府的夜帝苍山,除了这一位早在封神大战之时就名扬八荒的殷纣猛将,死后一路杀出地府黄泉的绝世凶魔之外,这人间还找不出一位能够将天上真龙降伏的魔道高手来。若是寻常的妖魔哪怕修为再高,诸大门派高手如云也是绝不当回事情,传檄天下一路绞杀就是,可这人若是夜帝苍山那凶魔,再多的高手也不过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下场,倘若不立刻商量出个对策出来,怕是哪一个都不会心安。不过,就算想破脑袋,众人也不会知道这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实都是雍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所为,那夜帝苍山千多年闭关北邙山万丈地底,浑然不知道刚一醒来就替别人背了好大一个黑锅。
“清玄道友所言极是,既然到了这个时候昆仑还不见有人来,想必也是不会来了,我们又不能跑到玉虚宫把玉真人强行扯来,还是正事要紧呀!”一双眼睛瞥了一眼龙虎山紫阳天师,大衍真人沉声说道:“尤其是崆峒的梦灵花,那可是天下一绝,功能清心涤尘,扫荡心魔,老道我早有耳闻却是无缘一识,既然清玄道友说了,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才是!”
“玉真人已经出关,此次盛会定会前来,各位还是少安毋躁为好!”紫阳天师脸色一沉,却也知道不便在此继续等候。
“如此,各位道友就随我一同进去吧!此地人员复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崆峒封山千年,我等老友也是千年不见,尤其是各位还是第一次光临我崆峒七星洞天,老道我可是不敢怠慢。不过,过了这白玉京牌楼之后,就是守护我崆峒山门的大北斗伏魔剑阵,各位道友还要跟紧了老道,切切不可自误!此阵乃是我派祖师飞升之前亲手布下的,就算是我等也只能避让,不敢妄动呀!”
昆仑玉虚宫至今无人前来,在场众人心中各有所思,这清玄老道心中虽然愤恨却也不能失了风度,不但只字不提昆仑之事,一句话出口却还在谈笑中炫耀了一番崆峒的实力。那白玉京之后,人间仙境一般的景色,迷迷茫茫中隐隐可以见得层层杀机,这自然是瞒不过几大宗师的眼睛,各地宗派山门皆有禁法守护,最著名者莫过于蜀山剑派可化宇宙洪荒于微尘之地的生死幻灭两仪微尘大阵,但是若这阵法乃是上古大圣广成子亲手布置,饶是天极子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也是面色变换,对于崆峒的实力又多了一层认识。
当下,清玄老道协同六大长老陪着三大宗师,走上那白玉京下琼脂美玉铺就的康庄大道,一路谈笑着正欲进入崆峒北斗洞天之内,却突见那身后的云海之中一阵翻腾涌动,隐隐有光芒透出,一道轻微至极的破空之声同一时间传入了在场所有宗师的耳中。
“又是一位宗师高手,好快的速度,怕是不在我等之下!”天极子眼中精光一闪,心中顿时就是一动,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师弟白玉道人和宋太虚的时候,正见到二人脸上的神色一阵变换,当下不由微微一笑。
“素闻那昆仑玉真人最是厌烦繁文缛节,年轻之时闯荡天下,都是单人独行,看这人修为深厚无比,莫非便是姗姗来迟的玉真人不成?”大衍真人一皱眉头,开口说道。修道之人一旦炼神返虚之后,真元性质即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身修为百倍于之前,举手投足间莫不是有极大神通,眼下这崆峒洞天之外光是道门宗师就有十人之多,虽是相互之间也有高下之别,但是相差总不悬殊,似是大衍真人这般仅从对方遁光带动的极其细微的天地元气震荡就能推测出对手的实际修为的本事,可算是道门宗师独有的。
清玄老道也是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变化,正要一尽主人迎客之礼,却只见一旁的龙虎山紫阳天师,脸上一片笑意盈盈,不等旁人开口说话,已是提起一口真元,浩大的声音铺天盖地般的涌出:“来人可是昆仑山玉真人,姗姗来迟,却是害得我等好生等待!”这龙虎山张天师本就是昆仑的盟友,先前昆仑没来的时候已是听够了诸人的言语,如今一见那云海翻腾竟是未作多想,便是传音出口,宏大的声音滚滚如雷鸣震动,登时将远方云海冲的翻滚如潮。
还不等那紫阳天师话音平歇,接下来的一番情形立刻就是让在场众人惊讶不已,那被紫阳天师声浪掀起的滚滚云海之中如同被飓风卷动,方圆三十里的天空顶端,一轮大日也似的金色光球奇快绝伦的冲天而起,一道道金光所照之处,一应云海雾岚纷纷好比烈日当头下的浓雾纷纷消散无形,整个天地浑似二日争辉,刺目的金光映入眼帘即便是在场宗师级的高手也不由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下一刻,金光一敛往回一收,自那极远处长虹经天般飞来一道金光,金光中正有一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道人和一个年岁极青的少年修士面带微笑极速而来。
那中年道人浑身都是被金光包成一团,面容清瘦,飘飘欲仙,周身之上灵气激荡,法力波动极其强烈,一层淡淡的红光附着其上,一眼看去就是身有异宝在身,只不过此人年岁虽然大过身旁同伴,修为却是不高,才一落入众人眼中就是辨出不过堪堪化神中期而已,虽然也算是个好手,却显然不是先前窥测到的那位宗师高手。是以众人仅是将目光在中年道人身上一掠而过,便是投注在了他身旁的那一位少年修士身上。
这少年修士,一身的羽衣星冠,浑身似有满天星辰闪烁银河流淌一般,昂然立在遁光之头,脸上笑意隐隐,刚一看时人还是在百十里外,眨眼的功夫人已到了近前。而且这少年修士身上气势若有若无,真元波动好似死水一潭晦涩不堪,乍一看去不过是一个刚刚迈入修道门栏先天未开的年轻人,不过这眼前的众人都是大宗师一级的人物,人间顶端的力量掌控者,无论是法力还是神念皆是无法想象的强悍,只一注目就是发现了这少年修士一身绝非寻常的特异之处。
一股子深远雄浑到了极点的气息,隐隐约约的发散在周围的空间当中,感觉虽不强烈,却是幽幽、浩大,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内敛神气,才一进入诸多宗师的感应范围之内,错综复杂的神念精神刚一触碰到那少年修士体外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就如同探入火焰中的一缕细线,顷刻之间化为灰烬乌有,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反射在众人的识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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