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杨柳羌笛
叶枫听了,面露微笑,这才招手都让船舱中的众水贼出来,言道现下这些人也都已经投诚,日后便可以兄弟相待。中水贼虽面有愤愤之色,但是叶枫既然开口,便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叶枫嘱咐完这一切之后,将仁宗扶到上层甲板之上,扣首道:“微臣护佑不周,让狂徒惊了圣驾,死罪,死罪。”仁宗面露微笑,说道:“叶卿家说哪里话来,这次若不靠你,社稷危矣。”
众水贼见仁宗方面大耳,隆准高目。三绺长髯随风飘荡,神色间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气,早就颇为奇怪。这时候听叶枫称呼他为陛下,这才知道此人竟然是当今皇帝,都慌忙跪下行礼。
仁宗高声道:“众位护驾有功,朕回宫之后,自然论功行赏。”众水贼听了都欢呼雀跃,他们亡命江湖,实在是不得已,若能凭借这一次救驾之功跟官府搭上关系,不说做官,就是大大的发上一笔财,回到乡里起一栋大宅子从此当个富家翁也是不错。、叶枫见人人欢呼,便将事情向众人和盘托出。言道此行目的有变,让他们驾船将仁宗送回汴梁。至于投降的那些慕容龙城原先手下的人,心中都惴惴不安。虽然听说慕容龙城让他们找一个人,却没想到他干这等谋大逆之事。这样叶枫虽然说了既往不咎,但是却不知道他做不做得了主。
这时候西门观止走到叶枫身边,说道:“启禀公子,属下无意富贵,只想做些生意度日便了。不知”叶枫听了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想许多兄弟们也是这样想的。这样吧,你回去问一问大家,若是愿意拿着钱回家的,那边回去。若不愿意的,便请他们跟着冯姑娘还往海外去便罢。”
西门观止听了登时放心,若是叶枫只让他去海外,他却不敢相信。可是既然冯娴也想往海外去,那么他便放了心了。只躬身说道:“多谢公子。”
次日一早,这些人便兵分两路,冯娴带着她手下的众水贼和一些投降过来的人驾货船前往海外。其他人则驾驶着修好的战船北上回汴梁。叶枫也说要回汴梁,可是他却不跟船走,说要从陆路而走。旁人见仁宗首肯,便也没人问他。
叶枫雇了一辆大车,从汉口渡江北上。他身上带着仁宗的手谕,一路上没过一处驿站就将疲马换下,乘上新马,继续往北走去。就这样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一直走了三天三夜。
这一日叶枫从江宁出来,正走在一处密松林中。忽然听见前边一阵嘈杂之声,叶枫急忙赶上,却见前边有许多人手执刀剑,正在围困住一辆镖车。叶枫看见那镖车上边的镖旗黄底黑牙,上书四个大字“如松镖局。”
叶枫将大车停下,悄悄的走上前去,却见那镖局的镖车被围在中间。叶枫不禁心中奇怪,若是熟人相见,那一定不会如此剑拔弩张。但若是山贼劫镖,却一定已经动上了手。这群山贼将这辆镖车团团围住,但却并不一拥而上,却不知是为何。
这时候那大车的帘子一掀,从中跳下一个人来。这人一身劲装,但是落地脚步虚浮,没有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叶枫急忙一把扶住,问道:“没事吧?柳姑娘?”
眼前这人正是柳梦蝶。那日她中了毒箭,在船上昏迷不醒。据冯娴所说,那白衣人到船上一言不发,带着凤儿就走,临走时还伸手点了她的穴道。那么如此看来,将柳梦蝶得的那种全身血液变蓝的怪病治好的人也是那白衣人了。
本来柳梦蝶意思让叶枫随船背上,在开封与柳如松会和便可。可是叶枫却执意要让她跟自己从旱路赶上。镖局辎重众多,不如他们两人轻装简从。虽然柳如松已经走了几日了,但是却终究还是在这里赶上了。
柳梦蝶脸上一红,推开叶枫,低声说道:“我没事,叶公子,我的事情,还多谢你上心。”叶枫急忙说道:“哪里,柳姑娘何必如此客气。”说着指着柳如松那边说道:“姑娘小心,前边有贼子劫镖。”柳梦蝶听了,急忙往前走过去,但却车一点又摔倒在地。她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一路又受了颠簸之苦,这时候连路也走不得了。
叶枫扶住了她,低声说道:“姑娘放心,有我在此,一定保证镖局无恙。”说着便欲上前,柳梦蝶急忙拉住了他,说道:“别”说着面上又是一红,低声说道:“我不放心,你你等我一起去看看。”叶枫急忙说道:“是,是,不敢催促。”
本来柳梦蝶的意思是让叶枫将她背了过去,可是她却又怎生说得出口?叶枫也本来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何,在柳梦蝶面前,尤其是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却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根本看不出原来那个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叶枫的影子。因此便没有猜出她的意思来。
柳梦蝶无法,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叶公子,请你请你将我背背过去。”叶枫猛地一拍大腿,说道:“是极,是极。我这蠢材,你先下不能走路,如何自己过去。”说着转身背对着柳梦蝶,玩下身子。说道:“柳姑娘,你上来吧。”
柳梦蝶涨红了脸,慢慢的伏在了叶枫背上。只是她浑身无力,其实只是倒在叶枫身上而已。平地之时,已经要叶枫紧紧抓住她才不会掉了下来。若是奔跑之时,甚或叶枫与人动手,那她非落下来不可。
叶枫怕她落下,不敢用力奔跑,只是慢慢的平平稳稳的向着那镖车走了过去。叶枫感觉到柳梦蝶软软的身子轻轻的贴在他背上,口中的呼吸缓缓的喷到他后颈上,鼻端还隐隐约约嗅到一股兰麝馨芳,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叶枫急忙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口中大骂:“该死,该死!”
柳梦蝶见了奇怪,问道:“叶公子,你怎么了?”叶枫面上一红,口中嗫喏道:“我我刚才想,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说着又狠狠打了自己两下,口中骂道:“如此对姑娘不敬,当真该死!”
说着叶枫不敢回头去看,急忙几步走了过去。柳梦蝶听得面颊飞红,双手紧紧捏住叶枫的衣衫。仔细想来,自己跟他认识这些年来,总是受他照顾。可是自己却不曾稍假辞色,明明知道那魏无忌已经死了,但心中却仍不死心。其实魏无忌虽然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可是自己却不曾受过他丝毫恩惠。
想到这里,柳梦蝶猛地想起一事,问道:“叶公子,你可还记得。在景德元年”她这么说,叶枫心中猛地一动,想起小时候的一桩往事
景德元年,叶枫当时只有五岁,每日只在汴梁城的街头闲逛。汴梁城有许多禁军,都认得他是顺平侯府中的小侯爷,而且和他一起的玩伴也都是什么尚书阁老的公子。这群衙内走在大街上,自然是人人注目,想来也没有人吃了熊心虎胆,敢来对他们出手。
这一日叶枫和崔尚书的公子、张侍郎的公子还有王太尉的孙子四人一起在街上玩耍,这四人中崔尚书的公子崔武比叶枫大三个月,是这四人中年岁最大的。四人中一向以他为首,这一日也是他带着四人出去游玩。
崔武说道:“我听我家的王管家说,咱们汴梁城有一个去处,叫做碧桃居,咱们”他还没说完,叶枫就皱眉道:“你快不要说王管家了,上次就是,他教你带着咱们去烟柳下处,结果去了却一点也不好玩。回家还被狠狠责骂了一顿,难道你都忘了么?怎么还能信他?”
叶枫说完,其余三人也深表赞同。都说道:“这次打死也不能去了。”崔武被他们说的面红耳赤,急忙争辩道:“这訇王府的赵元就每天去碧桃居,他还笑咱们,说咱们年纪太小,一定不识得其中妙处,还害怕回家受罚,所以一定不敢去。难道咱们便咽下这口气?”
那赵元乃是宋室的宗亲,比叶枫他们大五六岁,素来和他们不睦。叶枫听到被他嘲笑,当即气愤不已,说道:“走,走,走!咱们都去,岂能被这小子小看了去!他不过碰巧生在了訇王家里,实际没有半点本事,怎敢嘲笑咱们!”众小孩一听,也都同仇敌忾,一齐大骂赵元,却不想他们若不是生在顺平侯、尚书、侍郎和太尉的家里,也实在没有半分本事。
四人一路往碧桃居走去,走到门口,却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和一个男子不断哀求之声。这四人中,叶枫家中许多江湖之人来往,平素说给他许多行侠仗义之事,这时候听见一个小女孩哭泣,自然激动了他心中的侠义心肠,因此不及招呼其他三人,便往人群中走了过去。
本来外边有许多人围观,叶枫每天在这里玩耍,街上的人都认识他是顺平侯府的小侯爷,急忙都给他让开了路。后边崔武三人也急忙跟了上来。
叶枫走到人群中,却看见小王爷赵元正在指挥一群家仆拉扯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看上去跟叶枫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叶枫看见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心中怒气顿生,急忙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几个家仆推开,口中喝道:“你们这许多大人欺负一个小姑娘,难道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那些人看见他,忍不住都愣了一下。寻常小孩见到这等场景,一定都吓得走开了,可是这个孩子胆子却这么大,居然敢挺身而出。那些围观的闲人也都窃窃私语,有的说这小兄弟年纪虽小,但却有侠义之风,只可惜强弱不低,恐怕便要吃亏。也有人说只怕这小子人小鬼大,想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但却不自量力,不看看对面是谁,妄想跟小王爷作对,那还有活路么?
赵元看见叶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跟叶枫一伙人一向不睦,可是他虽为小王爷,但却也并不敢十分欺负这几人。因为訇王虽然是亲王,但却没有实权,可是崔尚书、张侍郎和王太尉却是朝中执掌大权之人。
这时候崔武三人也已经看到,看见赵元似乎吓了一跳。这些官宦人家的小孩,虽然年纪幼小,但却已经十分懂得官场中的道理了。他们家中长辈都在朝中任职,平素树敌不少。因此平时做事滴水不漏。这时候这三人便想,若在这里硬跟赵元作对,说不定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那可反成祸害。
因此崔武便走过去拉着叶枫的手,在他耳旁低声说道:“赵元虽坏,但却是宗室。我们总不好跟他作对,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孰料叶枫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哼哼的说道:“别说他是宗室,就算是太子,也绝不能任他横行不法!”
他说了这一句话,崔武等人急忙放手走开,谁都知道宋真宗年长无子,虽然城中人人知道,但是谁都怕犯圣颜,因此没人敢说。谁知道他却说了出来,这几人都是一般心思,生怕跟他一起吃亏,因此都躲得远远地。
赵元年纪比他们打,自然更知道这些事。这四人中,只有顺平侯位望虽尊,但却也没有什么实权。而且宋朝重文轻武,他以军功而封侯,赵元一直便不怎么看得起他。这时候听他犯了皇帝忌讳,心中更是高兴。但是却装作一副愤怒之极的表情,喝道:“你竟敢讽刺皇上年长无子,是何居心!你们快上,把他抓起来,跟着女的一齐带回府里!”
本来那些家仆都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是小王爷还是小侯爷,他们都得罪不起。这时候听小王爷抬出皇帝来,自然更无所惧,一窝蜂的便扑了上来,把叶枫和那小女孩抓住,捆做一个大粽子。得意洋洋的回转回訇王府。
赵元已经在碧桃居待了三四天,早已累的够了,回去倒头便睡。他在汴梁城一向欺男霸女惯了,訇王本是个软弱之人,也不管儿子。那些家仆也都干惯了的,捉到之后便将两个小孩关到了地牢里面,便不再理会。
叶枫和那小女孩被一齐关了进去,这时候只听见外边一阵沉寂,紧接着便听见两个小孩一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两个小孩一直哭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渐渐止住。叶枫虽然年纪小,但却已经开始连上了武功,这时候运起缩骨功,从那绳子钻了出来,伸袖子擦了擦眼泪,挺起胸脯,对那小女孩说道:“你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小女孩看着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叶枫又把绳子从她身上摘了下来问道:“我叫叶枫,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看着他,似乎又快哭了出来,最后才说道:“我我叫柳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