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倾尽又逢君_19
赵羽一双凤目星光闪亮,展开邪魅的笑容,“我是无赖,而且我不会像某人那样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整一个的虚伪。只有那些自命清高的傻瓜才会信以为真!”
贺纾忍无可忍,自己一再退让,都打算既往不咎,这人竟然还有脸咄咄逼人,走到赵羽面前,一字一句道:“殿下,请不要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你骂我不要紧,但你不要连——”
赵羽站起来,一把抓住贺纾的手,“是的,我连他也骂了,怎么样?他就是一个伪君子!我十年前就看穿他的真面目了。我还知道他编出怎样的一套故事来骗你,正如他当初骗程缨一样!”
☆、第二三章 竹林魅影 (2883字)
第二三章魅影
“程缨是谁?”贺纾好奇地问。
赵羽满脸不屑,“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的皇上!”
贺纾冷言道,“这倒奇了,此人是你提到的,又不是皇上提到的,理所当然要问你!”
赵羽笑得邪魅,伸出指头在贺纾脸上拂过,勾住那精致的下颌,声音柔中带冷,“忠心爱主的贺相,本王有句话希望你听进去。如果你真的要了解一个人,不要期待他人告诉你答案,你要自己去追寻事实,让事实告诉你真相。”
贺纾厌恶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闻得此言却是心中一动,看着赵羽,赵羽漆黑的双瞳深不可测,丝毫不见戏虐的神色。贺纾也不再追问。两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也不再看对方一眼。
赵羽望向门外,忽然说道,“雨停了,我该走了。”
贺纾头也不抬,“王爷走好,恕不远送。”
赵羽脚步有些凝滞,走到门口,回头对贺纾说:“贺纾,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那次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你大可以把一切罪过推到我身上。但是,我希望你清楚,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屑动你一个指头,如果你对我没有一丝感觉,当时你完全可以推开我。”
贺纾气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沉默不语,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果然只有他赵羽这种人才说得出,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自己确实没有抗拒过他。
最后,只能苦涩地冷笑几声:“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我无法原谅自己对一个男人动心动情,更无法忍受自己像一个贱货,被男人压在身下还乐在其中!我没有被淹死真是苍天无眼——”
“住口!”赵羽猛然打断他的话,怒不可遏地冲过去抓住贺纾的肩膀,用力摇晃,“我说了这大半天,你还是要折腾。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说来说去,你还是想着为他守身如玉,嫌我坏了你的清白!”
贺纾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脸色瞬即苍白如纸,眼中一抹决绝的痛恨,嘴角勾起一朵绝美的笑,“你还真是对了,宁王殿下。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他啊,难道他不值得吗?”
赵羽一下怒火中烧,继而五脏六腑揪成一团地痛,仿佛瞬间被击倒,痛得出乎意料,只因感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要离自己远去。他暗哑低弱的声音问道:“贺纾,为什么要选择他?他执掌江山,我也权倾朝野,他坐享天下,我也富可敌国,他是龙章凤姿,我的血统比他更高贵…。。贺纾,你说,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他?!”
贺纾轻蔑地看着他,嘴角笑意溶溶,却是泪已盈睫,“只缺一样——他把我当人看,而你从来没有!”
一片沉寂,灯已燃尽,黑暗无边,贺纾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听到赵羽绝然离去的脚步声,悄悄望去,幽幽曲径之上,微微雨丝残落,沾湿了那一副绝尘的身影,看上去竟是那么孤傲而又落寞。贺纾一阵惆怅,那失落之痛又袭上心头。
回到床上,已是睡意全无。林靖嘉和吕惠卿还没有回来,茫茫黑暗中,贺纾独对一盏孤灯、四面白壁,更觉得心烦意乱。
终于是躺不下去了,贺纾披衣起来,走出门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闲庭信步,排解一下内心的郁结。
皇家宫殿结构宏大而繁复,自己现在所处的不过是延英殿后庭的一角,绿池翠苑,亭台花榭,小桥流水,层叠错落,野趣天成。
自己在这里养病快一个月了,除了偶尔上殿,一直呆在房中,真不知道会有这等雅致之境。
此时轻雨初霁,月华重现,清光流转,只照得庭院四处影影绰绰,梦一般迷离。
贺纾只顾沉浸在思绪中,也没有留意自己走过了那些地方,好像绕过了那莲池,又走上一道九曲桥,过了桥,便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月光越过竹林,枝枝叶叶间,漫漫缭绕,升起一丝丝淡烟似有若无。
似乎是尽头了,贺纾转身想回去,突然,竹林中传来幽幽笛声,音色极美,调子却极冷冽,从竹林深处传来,贺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本能地想逃离,却是如受蛊惑般,循着笛音进入了竹林。
一段路之后,竹林中已是方向难辨,只有那幽怨而阴冷的笛音在前方引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竹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梅,中间一块面积不大的银沙地上,笼罩着淡淡的蓝雾,夹着着丝丝幽光,如烟升腾。风过处,落英如雪,一轮明月近在咫尺,眼前的景象瑰丽而又诡异,那笛声愈发如魔音不断撞击着心胸。
忽然,踏着漫天飘舞的雪梅花瓣,一个人缓步走来,长衣迎风,衣袂飘飘,三千青丝徐徐漫漫,似在翩跹起舞,手持一支长笛附在嘴边轻奏,清音流转,如泣如诉。
贺纾越看越越觉离奇,眼前的不是人——只是一个影子,如水墨画般白描的影子,没有任何色彩,在蓝雾中用白色线条勾勒而成——犹如鬼魅!
那笛音却是无比真实,不知不觉间,将一段尘封的往事沁入贺纾的心中,那故事中有刻骨的爱,有蚀心的恨,谱写着一阕无望的歌。
贺纾已经惊得浑身僵硬,只是怔怔地望眼前的魅影,虽是一个影,看不清五官,那身姿已是风华绝代,美的超凡脱俗,正是这种美,使贺纾忘记了害怕,他不相信这是鬼魅,宁愿相信他是仙君凡降,
那影却对他视而不见,依旧在横笛而奏,音调渐渐激越,似乎那一段情路已到尽头,背弃了相依相守的誓约,走向玉石俱焚的毁灭…。。
这时,在那片蓝雾中,走出另一个身影,朦胧中,同样的白描线条,那高大俊朗的轮廓异常熟悉——
贺纾惊异的几乎喊出声来——那分明是宁王赵羽!
贺纾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想马上逃离,可身上的血液已被冰封,根本无法动弹。不,细看之下,那身影又像是天子赵顼。
看不清面容,他们竟是如此相像。
奇怪的是,第二个魅影同样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径直走向吹笛人,伸手将那人搂进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缱绻相拥,情深款款,旁若无人。
突然,伸出手箍住那吹笛人的颈脖,死死扼住那柔弱的人儿的咽喉,仿佛地狱修罗附体。
恐惧引发一阵阵颤栗,心几乎要跳出来,贺纾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吹笛人人惊骇不已,他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那铁一般的双手,渐渐地,他的身躯变得绵软无力,一阵剧烈的痉挛过后,突然垂落下来,像一片落叶,静静地躺落。
贺纾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痉挛,几乎要失去意识,却又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杀人者也浑身颤抖,突然,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拼命摇撼着怀中早已失去生命的躯体,抬头望月,发出无声的悲鸣,“不——!”
附体的恶魔已经离去,然而悲剧已是无法挽回,凶手将那吹笛人的尸体横抱起来,向梅林深处走去。吹笛人的手垂了下来,笛子掉到了地上,突然,贺纾看到了那如霜胜雪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绿的镯子,光芒闪动,明如月华——跟那湖中那具沉骨手腕上的镯子一模一样……
贺纾觉得脑中轰的一响,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惊醒,张开眼睛,自己还躺在竹林里,晨光漫照,雪梅疏疏落落地开着,空气清芬缭绕,一派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