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倾尽又逢君_6
君王深邃的眼光淡淡地扫视着考生,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单是刚刚巡视中瞥见的考卷上的只言片句便觉笔酣墨饱,沈博绝丽,假以时日,个个必是栋梁之才。
心中不禁又想到宁王赵羽,这个六弟素来狂放不羁,已经多年不过问朝政,这次一出手便成就了一件自己郁结已久却无计可施的大事,也真不知他在短短两天里是怎么办得到的。这份雷厉风行的魄力跟煦弟是一模一样啊……
======
殿试后三甲放榜,中进士者皆即授官,并赐宴于琼苑。
二十四位新科进士、天子门生,分列鱼贯而进,都是风流才俊,行止雍雅。来到君王面前站定,跪伏于地。
君王满意地点头,赐座。
他的目光掠过一众才子,却始终追随着一个人——殿试三甲之首:贺纾。
在那叠考生的答卷中,贺纾的卷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君王亲自出的题目:策论——富国强兵
君王二十岁登基,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他深知当朝繁荣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积贫积弱的事实,他仰慕先祖的雄才大略,立志洗刷国耻,扫除胡虏,恢复幽燕,但无奈国家财政入不敷出,濒临崩溃边缘。为此,他经常找大臣商讨富国强兵之道。但得到的回答却大多是劝他不要求治太急,保境安民为上策。
正因为如此,他跟庙堂上那一帮元老重臣们从来没有共同语言。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自然不甘心,便把希望放在新人身上。
如今,他看到一束新鲜的火苗在升腾跳动。
依稀记得,在那一群奋笔疾书的考生中,有一个人不像其他人那样冥思苦想、字斟句酌、边想边写。他先是瞥了一眼考卷,闭目凝神静思,忽然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笔走游龙,操翰成章。
他就是贺纾。贺纾,好名字,但愿你真能助我纾解厄困,成就百年伟业。
今天,在这琼苑宴上,他以期盼的目光等待着贺纾的出现。
他看到了一个修长如竹的身影朝自己走来,白衣翩然,清雅如月。
☆、第八章 琼苑拜相(已修) (1744字)
赵顼看着贺纾款款而至,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触动了记忆深处的某根弦,响起一阕似曾相识的曲调,虽然他能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贺纾。
后来,相处日久,他捕捉到了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贺纾太像那个人,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某种内在的联系,气质、神韵、话语,甚至一颦一笑、举手抬足,都使他想到那个人。
那个他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最后只希望用一辈子去忘却的人。
……。
眼前的新科状元贺纾正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等待着君皇的问话,不明白君皇为何久久不语,不由得紧张起来。
连旁边的朝臣们都觉得皇上有些奇怪了,却只见到天子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天际,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你——你就是贺繁衣?”天子元神终于归位了。
“回圣上的话,晚生就是贺纾。”贺纾记得赵羽嘱咐过自己,参加了殿试就是天子的门生,不必再称草民。
“起来说话,赐座。”
“谢圣上!”
贺纾被领到了离赵顼最近的位置坐下。他一直没敢抬头看皇帝一眼,只觉得天子的声音很年轻,而且,温润如玉。
“今日琼苑聚宴,日后就是同僚了。大家不必拘礼,都是年轻人,希望大家开怀畅饮,更要畅所欲言。当然了,朕想听到的是指点江山的激情,锐意创新的论断,而不是暮气沉沉的老生常谈!”
年轻的君皇温文尔雅的道出这番话,大家都明白,这是一个机遇也是一个考验,天子门生们一下子噤若寒蝉,有人汗流浃背,更有人跃跃欲试,只是没有人敢当出头的鸟。
君皇的眼睛淡淡地环视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贺纾身上。
“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这是贺状元卷上的原话,朕很想知道,卿何以有此一说?”
所有的目光立即集中到贺纾身上。
贺纾颇不自在,敛了神,清朗的声音缓缓道:“自古治世,不怕财不足为,只怕治财无道!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勤忧而国不强,只要治财之术正确,不要说大唐盛世,连尧舜之治也可达到!”
此番话,直说道君王心里去了。
宴罢,贺纾被授予参政知事一职,拜副宰相,正二品;榜眼吕惠卿官拜参政副使,从二品;探花林靖嘉向官拜尚书佐令,正三品…。。其余各进士都被授予从三品以上官职。
君王选出了这三人都是出生平凡,没有任何背景的士子,让他们兼任翰林学士,相当于自己的机要秘书,要求他们每日早朝后都必须到延英殿侯旨,以商讨国事。
赵顼很高兴,他终于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幕僚。
======
这天傍晚,雨后初霁,驱散了盛夏的暑热,微凉清润,惬意无比。贺纾刚与几个同僚离开延英殿,虽则已是朝廷重臣,到底也是少年心性,此刻见到天际霞光漫照,泛彩流金,一道霓虹如仙子的彩练当空舞动,立即来了兴致,相约去城郊游玩。
吕惠卿神秘兮兮的当向导的角色,领着一行人向城外走去。穿过一片古木参天的密林,一处幽静的湖泊呈现在眼前,此湖广漠如海,水碧如蓝,四周被参天重重古木环绕,隔绝了外世的尘嚣,宁静得不像人间凡景。
此刻,落日的余晖散落于湖上,泛起一片金色的涟漪,远处霞光如烟,飘飘袅袅,
如梦似幻。
“仙境也不过如此啊!吕兄真是风雅之人”林靖嘉不由得赞叹道。
“吕兄,这湖有名字吗?”贺纾随口问道,眼睛却被远处缓缓驶来的舟舫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住了。
吕惠卿道:“它叫还剑湖。”
此时,那船已经靠近,贺纾终于看清了伫立于船头的男子,一身冰蓝锦服,发束羊脂白玉冠,没有束腰带,广袖迎风,衣裾翩然,披着满身霞光,就这样,仿佛从天而降,落进了贺纾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