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缘灭(一)
晏云暖实在放心不下,吩咐叶青给她梳洗打扮,她要入宫面见皇帝。顺便试探一番,他是否知晓莫林梓的下落。二公主应该不会拦住她,事先让叶梅给二公主写信。接到晏云暖的来信,那一晚的事确实要感谢晏云暖,还有大皇子还在她手中。皇帝正在全城寻找他,二公主巴不得大皇子一辈子不出现在皇帝面前。
皇位落在任何人手中,就是不能是大皇子。一旦他登基,没有二公主的好日子过,兴许还会牵连到东周国,引起两国间的动乱。二公主不喜欢周明波做皇帝,可怜她的三皇兄,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留下的东周国被人盯上。既然晏云暖想见皇帝,那就见,只是他还没醒来。
把书信塞进衣袖中,还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皇帝,嘴里不停的念叨齐妃的闺名,如意。她并不喜欢皇帝,但从他嘴里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任谁都不会高兴。想着二公主便要去冷宫去见齐妃,被身边的嬷嬷拦住。眼下她最好还是留在皇帝身边,等他醒来。
晏云暖身穿蓝色长裙,没有浓妆艳抹,很快出现在北齐国的宫门口。二公主派宫女在候着她,领着她去见二公主,当然还有皇帝。宫女告知齐妃,皇帝在宫中遇刺,她大概能猜出来背后之人是谁?周明雪痴痴的望着坐在园中的连皇叔,他永远都不会知晓,第一次见面,她就爱上连皇叔,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明知他心中住着其他的女人,她还是死心塌地的愿意给他做事,不惜一切代价。“主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剑上下了毒,皇帝就算醒来,也活不了几日。”“嗯,雪儿,你做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管家说,本王早就吩咐过他。”连皇叔起身走到周明星面前,轻拍她的肩膀,大步离开。
周明雪留恋的望着连皇叔离开的背影,许久没回过神。她不要任何赏赐,只希望能常伴在他身边,足以。皇帝还没醒来,晏云暖看着躺在龙床上的他,感觉很亲近,也许这就是血脉至亲见面的场景吧。田氏至死都不知晓她的身份,居然那么尊贵,是北齐国的大公主,而不是简单的商人之女那么简单。
还有护国公,要是知道他娶回来的田氏身份尊贵,又岂敢对田氏不尊重。府上的下人跟不敢见风使舵的不待见她们母女,这些委屈,晏云暖如今找谁去报。护国公府早就没落,都受到应有的惩罚,晏云暖就算死后,也能去跟田氏交代。“你现在入宫做什么,你也看到了,皇帝还在昏迷中。你还是先回去,等他醒来,本宫必定派人通知你入宫。”
二公主记着晏云暖的相助之恩,她一样关心莫林梓。在皇帝面前,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有她的顾忌,万一让皇帝觉得东周国另有图谋就不好了。晏云暖摇摇头:“丽妃娘娘,妾身想在这里等着皇帝醒来,还请您恩准。”哼,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皇帝何时能醒来也说不定,连太医都没给出准备的答复。
皇帝遇刺,大皇子失踪,如今的北齐国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二公主在晏云暖来之前已经修书给远在封地的三皇子。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后,皇帝居然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女子。仔细瞧瞧,她的脸上隐隐约约有齐妃的影子,难不成她是?
二公主连忙扶着皇帝起身:“皇帝,您刚醒来,别乱动,太医盯着您好生休养,让妾身扶着您起身。”皇帝大手一挥推开二公主,“你下去吧!朕有话跟这位夫人说。”晏云暖不是女儿家的装扮,是妇人的装扮,皇帝一眼就看出。二公主的目光停留在晏云暖身上,皇帝单独跟她说话。
他们之间似乎有她不知晓的秘密,二公主不想离开。“怎么,朕还没死呢,你就敢不听朕的话!”皇帝厉声呵斥道,二公主连忙离开。“孩子,你过来,到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你。”皇帝亲昵的朝晏云暖招招手,他愧对了三十年的大公主没了,留下的只有这唯一的一点儿血脉,越想皇帝越觉得心疼。
晏云暖迈着小步子走上前:“晏云暖见过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直勾勾望着晏云暖,“你既然入宫,想必知道你的身份,跟朕是何种关系,就无须多礼,坐下,让朕看看。”晏云暖乖巧的坐在榻上,皇帝面带微笑,刚才醒来,觉得浑身疼痛,如今看到晏云暖,仿佛什么痛都没了。
此刻在冷宫中,连皇叔匆忙的赶到:“齐妃,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想必你已经知晓。”没错,皇帝遇刺就是他一手安排,最终他还是拗不过对齐妃的爱,做了她想做,只为能跟她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齐妃没想到连皇叔那么快,轻盈的走到他面前。
连皇叔的目光微闪,今日的齐妃跟往日不一般,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在冷宫多年都未曾精心打扮,眼下这身打扮是不是为了他,连皇叔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冲上前紧紧抱着齐妃:“你可知道,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要是早些杀了他,你是不是早就跟了本王。”已然作出决定,就不用再去想后悔两个字。连皇叔还没抱多久,就被晏云暖带侍卫来包围冷宫,再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俩被侍卫压着一起带到皇帝寝宫,晏云暖再三的看着齐妃,带着些许惋惜。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来,置皇帝于死定。难道她就不为北齐国的千秋万代考虑?只为各人的一己之私,岂不是太狭隘。皇帝让晏云暖传旨,二公主暂且回寝宫,没皇帝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晏云暖还记得二公主拉着她的衣袖,问了原因。她只能摇摇头,并不能把其中的缘由告知她。二公主是敌是友,晏云暖无法确定,或者两者都不是。等到皇帝寝宫门口时,“你们跟我进来。”晏云暖带着齐妃和连皇叔一起去见皇帝,连皇叔拉着齐妃的衣袖,给她使眼色,劝她不要进去。
齐妃小声道:“放心,不会有事,再说他不过将死之人,能对我们做什么。”这话一说,连皇叔转念一想,倒是。他就是不希望齐妃再去见皇帝,对他生出怜悯之心。为了表示她的诚意,齐妃特意挽着连皇叔的手臂走进去。晏云暖走到皇帝面前,“皇爷爷,暖儿把他们带来了。”
皇帝睁开眼,欣慰的点点头:“好,暖儿,坐到皇爷爷身边来。”他们的对话让齐妃和连皇叔很清楚的知晓,他们已经认亲。连皇叔眯着眼看着晏云暖,真没想到这个丫头有胆子入宫来。还跟皇帝认亲,之前都是小瞧她了。对了,记得周明雪跟他提起过,晏云暖嫁给了莫林梓,之前送二公主来和亲的东周国的钦差大臣,他至今记忆犹新。
皇帝的目光落在齐妃的手上,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挽着连皇叔的手臂,他还没死呢,就敢如此。要是他真的不再人世,恐怕齐妃就会嫁给连皇叔,他们在一起。齐妃冷笑道:“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晏云暖原本还以为在冷宫中的齐妃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没想到心肠那么狠毒。
皇帝看了一眼晏云暖,对着她示意,不要冲动。他早就猜到这一切是他们两个所为,“皇叔,朕自问对你不薄,你居然狠下心对朕下手。”皇帝的话一说完,连皇叔就哈哈笑起来,同时还拿起齐妃的玉手,亲吻一下,随后扶着齐妃坐下,再走到皇帝面前:“你对我不薄,真是笑话,当年明明你也知道我喜欢齐妃,你为什么要跟我抢她?还有齐妃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你为何要勉强她?还有你后宫的妃嫔,这些年少吗?既然不给不了她幸福,为什么不放了她,让我来给她幸福,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皇叔。”
连皇叔终于能说出心里话,特别畅快。说完转过头深情的凝望齐妃,皇帝不紧不慢的开口:“所以,你就派人行刺朕,要置朕于死地,朕死了,是不是你们就能双宿双飞?”连皇叔得意的笑道:“当然了,你不死,我也不能安心。”“所以杀了朕并不是为了齐妃,而是你的私欲而已。”
皇帝这话一说,还特意看了齐妃一眼。“还有你不会带着齐妃离开京城。”皇帝一眼就看穿连皇叔不会那么简单,就为了一个女人。若是只有连皇叔和皇帝两个人,他就承认。当着齐妃的面,他指着皇帝:“你诬陷我,只要齐妃愿意,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哼,你说的倒是好听,不过你做的可就没那么光明磊落。看着朕的眼睛,你别告诉朕,你没有私造兵器,还有跟北疆国买了不少战马,别把朕当傻子。朕一直都按兵不动,就等着你露出狐狸尾巴,你果然没让朕失望。”皇帝的城府远比连皇叔想的深得多,齐妃目光微闪,没想到连皇叔背地里还有这些阴谋,难道为了皇位?
“你这个无道昏君,就算我夺了你的皇位,又能如何?再说我的身份并不比你差,另外你别以为太医能救活你,我早就命人在剑上下了毒,任谁都解不了。”连皇叔早就预谋好了,不仅要齐妃这个美人,还要皇帝的江山,两者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周明雪刚要出府,就被一大群侍卫拦住,为首的御林军统领大手一挥:“来人,把他们都拿下,一个不许少。”怎么回事,连皇叔的王府也敢有人冒犯,难道事情败露,皇帝知道连皇叔派人行刺他。就这样周明雪连同王府其他的人都被御林军的人带走,打入天牢,听候皇帝发落。
连皇叔瘫坐在地上,皇帝居然能掀开被子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来他早就有准备,就等着他出手,好亲手解决了他。都是他大意,连皇叔不甘心:“就算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以为齐妃能原谅你。还有别忘了,大皇子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死后,皇位必定要传给他。”
到了这个地步,连皇叔还要给皇帝难堪。“你觉得朕会把皇位传给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吗?就算从宗亲贵族子弟中挑选继承人,朕也甘心。”皇帝蹲下身子,直视连皇叔。御林军统领进来禀告皇帝,连皇叔的王府已经被他们查抄完毕,就等皇帝过目。这下连皇叔彻底没了底气,目光飘向齐妃,希望她能帮忙说句话。
还没等到齐妃开口说话,只见她口吐鲜血,皇帝和晏云暖连忙跑到她身边去:“齐妃,你怎么样了,不要吓唬朕。”“外祖母,暖儿好不容易才见到您,您千万不要有事。”只听见皇帝对着外面的太监吩咐,让他们去传太医。齐妃微微一笑,“皇帝,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就算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连皇叔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偷溜出去,被外面的侍卫一起带走。
皇帝定定的看着齐妃:“你该不会服毒了吧!”她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她入宫时,皇帝亲自为她挑选的,很有意义。亮黄色是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跟他有关系,真是自作多情。看来他们之间很有默契,听说皇帝遇刺后,齐妃就不想独活在世上。这些年他们之间很多事无法说清,她不能原谅皇帝把她从民间骗回宫里。
还宠爱其他的妃嫔,害的她的大公主失踪,从此母女天各一方。她到死都不能再见到亲生女儿一面,之后跟连皇叔私通生下大皇子,都是对皇帝的报复。她隐隐约约察觉的到连皇叔的野心,让他刺杀皇帝就是希望他能回头。“皇帝,若有来世,我不希望再遇到你。”
齐妃说完就要倒在地上,被晏云暖搀扶住,眼中带着泪水,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又要离她而去。“好孩子,不要伤心,外祖母去陪你母亲去了,你要好好活着,听话,不哭了。”齐妃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番话,还试图帮晏云暖擦拭眼泪,最终手落下,她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