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目睹的一切，一遍遍倒放，尚景星没想过要动，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能动了，也做不了什么。
    这是梦，这点他很清楚。
    即便不是梦，他也一样无能为力。
    只因为他太弱了。
    战斗结束后，他虽然陷入昏迷，但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楚，尤其是嬴愁那好似斩裂天地的一刀。
    正是那一刀，让他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如果以金字塔来代表强度，那毫无疑问嬴愁站在金字塔顶端，第二层是那只魔手的主人，之后是叶幽香等人，而自己是在金字塔的底端，比之魔屠界都差了许多的……蝼蚁般存在。
    “想要超脱你还差的太远，继续变强吧，不择手段的变强。”
    是啊，我还差的很远，很远。
    但真的应该不择手段吗？
    抛弃亲友也应该，是这样吗？
    不。
    就算没有钟离昊的那句话，尚景星也清楚，这绝对不是唯一的答案，或者说，这根本不能算做答案。
    就算嬴愁也不会选择这么做，理由就是她的那几句判罪。
    那样的她，怎么可能会不择手段、抛弃亲友去变强。
    当然，这样的判断可能有些武断，但尚景星还有更加确凿的证据。
    嬴愁看着钟离昊的眼神中有着缅怀之意，嘴上虽然说的很毒呢。
    原来她是这样的性格吗。
    当时尚景星是这么想的。
    这也没办法，毕竟当时那一句句判罪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尚景星将她摆在了近乎无所不能的神的位置。
    就算是‘神’不也是输了吗？
    为什么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只满是魔气的手，其主人就是‘魔’吧。
    既然世间没有其他魔族有资格获得这个称号，那作为塔界规则毫无疑问就是塔界的最强，是‘魔’根本就不奇怪，不是吗？
    那么‘魔’既然是塔界规则，‘神’，肯定是失败了啊。
    尚景星只能想到这点，他还想继续思考，可是脑子已经无法灵活运转了。
    眼前的画面又轮回到了叶幽香和烛龙喊出那句的时候。
    “愿九塔众生，人人超脱”。
    无言的悲恸让他完全无法思考。
    不，他本身也没想着思考，在这种时候思考，未免也太不尊重逝者了吧。
    啊，画面还在快进，叶幽香被抓住了，烛龙自爆了。
    是为了给后人留下种子？
    叶幽香站上了九层阶梯……
    曾经灵动充满智慧的双眼被猩红所替代。
    啊，我终于知道了。
    “如果我失败了，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一切，以及……不要留情！”
    想起这句话，想起那时她哀伤的表情。
    我终于懂了呢，这句话的含义，是啊，为什么当时没懂，要是当时能说一句“谢谢”该多好。
    不对，这样不够具体，应该说……
    “谢谢你们为塔界众生所做的一切。”
    轻轻的呢喃从口中传出。
    我好像能说话了。
    不不不，这时候想这个实在太失礼了。
    毕竟，每个至尊都是让人尊敬的存在呢。
    不管他们死后变得多么“难看”，那都是因为他们曾用各自的方式为这个众生努力过。
    因为努力了才会失败，因为失败了才回变成那样。
    就是这样的逻辑。
    超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众生。
    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这么自私没想到这点呢，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能明白呢，为什么会去怀疑呢，为什么……为什么……
    好多为什么，我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似乎讲了个冷笑话，又失礼了，这里也没有人在听，还是说，我想要安慰自己？
    不用啊，我这么坚强，一路以来不都这么走过来了吗。
    啊，为什么画面停在这里，为什么不动了，我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了啊，我不想要再看见她的双眼了啊。
    我……
    我……
    要是再看到的话……
    就代表我应该“毫不留情”的杀死她吧！
    脸上好像湿了呢。
    泪水？
    不不不，是下雨了。
    嗯，已经能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看来我该醒了。
    我会记住的，记住这一切，记住毫不留情，因为这是为了众生，所以，请让我在那一刻，说一声……
    “谢谢你们。”
    光明出现，双眼能动了，那就让我睁开吧，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一成不变”的世界。
    “尚景星！尚景星！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神羽衣焦急的脸出现在面前。
    尚景星紧盯着她，随后轻轻一笑，道：“你哭了。”
    “啊。”
    神羽衣慌乱的擦拭脸颊，赌气一般的道：“我才没有，是下雨了。”
    “下雨吗……”
    尚景星抬起头，晴空万里的天空，却下着血雨。
    “不，是哭了。”
    至尊归墟，天地同悲。
    抽了抽鼻子，不管是天地，还是自己，都哭了。
    长长的沉默，尚景星将脸上的东西擦干净，在神羽衣的阻止下，固执的站起身，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重重的拜倒在地。
    “初之神尊，谢谢你给我上的这课，尚景星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塔界的夙愿，绝对不会忘记，还有和你的约定。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好像扫去所有阴霾一样。
    尚景星望着神羽衣，用二十几年来最为轻松的笑容，说道：“走吧，该回去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尚景星你好像变的不一样了？”
    变吗？
    是啊，自己变了，就连悟道、自创功法时也没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改变。
    五戒禅心莲缓缓绽放，仅剩下一瓣，便能重现曾经天地九莲的无上荣光。
    “每个人每天都在变哦，我只是变的显眼而已。”
    开玩笑一样，尚景星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走出几步，神羽衣似乎在品味他的话，站在原地发呆，直到他走远才想到跟上。
    “啊，等等我啊！”
    尚景星的确停下了脚步，不过是因为身前的虚幻身影。
    叶幽香。
    不，这是连投影都算不上的伪物，双眼无半点神采。
    “你们通过了试炼，讨论好之后告诉我由谁接受传承。”
    尚景星极为平静，声音是一样的，外貌是一样的，只是却不是那个人。
    他推了一把神羽衣，道：“去吧，接受传承。”
    “哎？你不要吗？”
    神羽衣惊讶的瞪大眼睛，当初不就是为了传承才这么努力的吗？怎么突然不要了。
    尚景星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笑道：“我已经得到更好的了。”
    此次神墟之行，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无上道心，以及这份记忆。
    “这样啊。”
    神羽衣似懂非懂，疑惑尚景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马上就换上明朗的微笑。
    “反正尚行副掌皇大人还是尚行副掌皇大人，我只要帮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