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司空(4)
苏婉灵只知帝主宠幸梼子夭,却不知二人如何相识,当下凝神听他说。
安书生道:“姬武奎出宫游玩,他的皇弟为了储君职位,派出杀手刺杀他,姬武奎当时并无多大本事,自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杀手,身受重伤,躲进了城外梼子夭的家中。”
“梼子夭见他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便知他并非常人,将他藏起来躲过了追杀,又让他在自家养伤。二人年纪相仿,相谈甚欢,成了好朋友。姬武奎伤势痊愈后回宫,三个月之后,先帝驾崩,他继承了帝位,诛灭了兄弟的亲属和党羽,巩固了统治。而后梼子夭被召入宫中,成了姬武奎的亲信。”
苏婉灵道:“倘若遇不着姬武奎,他便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做到大司空之位,姬武奎可说是他的贵人了。”
安书生道:“这一切际遇,都是冥冥注定的,他借姬武奎飞黄腾达,也替姬武奎巩固江山,增强了国力。他久年在江湖上流浪,加上天赋异禀,将江湖上的经验运用到政治国事上,竟然效果显著,累立大功,三年之后便成为朝中二品大员。”
“而后南疆蛮族联合入侵帝国,梼子夭挂帅出征,击退了三十多万蛮人。这一场功劳立下,帝主对他更加宠信,将他升做了大司空,此人一时间风头无两,便是大司徒罗引,也较之逊色。”
苏婉灵在观星池时,苏诩多次跟她讲起梼子夭掌权后做下的恶事,直至此时才知道了梼子夭的升腾之路。
安书生又道:“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却险些要了梼子夭的性命。”
苏婉灵问道:“便是十多年前一个不知名的武道高手刺杀梼子夭么?”
安书生摇头道:“不是,那次是的的确确要了梼子夭的性命,老夫要说的是险些。此事的起因便是南疆蛮族投降之后,蛮王为表忠心,将蛮族公主献给了帝主。”
苏婉灵笑道:“蛮族人长得十分丑陋,那公主恐怕还不及咱们中原人的寻常女子漂亮。”
安书生笑道:“这个嘛,并非亲眼所见,老夫就不知了。帝主考虑到平定南疆全是梼子夭之功,便颁下旨意,要将公主许给梼子夭。”
苏婉灵道:“倘若这位公主真的美艳无双,帝主岂能将她拱手送人?”
安书生微微一笑,道:“按说当时王公贵胄,莫不妻妾成群,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连罗司徒家中除了妻子,尚有三名侍妾,两名姬人。何况梼子夭娶了那位公主,对公输小姐亲热偏袒一些,也自无妨。他在帝主面前,总是八面玲珑,这次却直言拒绝了帝主的赐婚。”
“他说,他以下人身份与公输小姐相恋,之后经历了无数磨难,眼下自己位极人臣,患难尚且不能,再有一女子与自己共患难,更是万万不能,四海八荒之内,便只有一位公输小姐了,他决不能负她。”
苏婉灵敛起笑容,暗暗沉思。
“帝主当时是在大醉之下提出此事,见他不允,自觉损了脸面,当场龙颜大怒,喝令天武卫卫兵将他捉起来,推出斩首。所幸天武卫首领卫道柱和他关系甚笃,苦谏之下,才令帝主收回成命。”
苏婉灵不禁一惊。要知帝主一言既出,纵然在头脑糊涂之下而发,文武群臣和百万军队也绝不敢稍有折中,卫道柱出面相救只要晚上片刻,梼子夭便是身首异处之祸。
“帝主清醒之后,对此事一笑而过,一如既往的宠幸梼子夭,但如此一来,梼子夭便成了众人眼中的异类,罗司徒一方更增优势。”
“再后来,梼子夭派人暗杀了原晋州侯,惹动众怒,便有一位绝顶高手潜入司空府,将他也暗杀了。那人虽然没有杀公输小姐,可公输小姐却不能独活,当场撞柱殉夫。”
苏婉灵听完梼子夭的旧事,不禁慨然,轻抚着书皮,叹道:“没想到世人唾骂的大奸臣,竟是一位忠贞不二的奇男子。”又问道:“老先生,你自管卖你的书,那些官差为什么要把书都收走?”
安书生道:“姑娘有所不知。梼子夭十多年前被人杀死,他的党羽被罗司徒剪除大半,早已土消瓦解。罗司徒大权独揽,所有的帝国官员,无论清正还是贪腐,有意或是无意,都要奉承于他了。他们为了讨好罗司徒,自然对梼子夭死后的名声百般羞辱。”
“譬如现今的晋州侯,原本是靠着对梼子夭阿谀奉承,才在陈大人死后升到晋州侯之位,梼子夭一死,他便立刻向罗司徒送上拜帖,极力撇清和梼子夭的关系,还将梼子夭视作仇敌,忠臣祠中,跪拜的铁人和罗司徒的诗赋,都是他的主意。”
苏婉灵怒道:“这个卑鄙小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天下无耻之人,以他为最!”
安书生道:“帝国官员都是如此,哪一个得势,他们便向哪一个摇尾巴,再说他们。”一指雅间,道:“这群人投靠晋州侯,那晋州侯压榨百姓,滥用酷刑,他们却写了好多歌功颂德的文章,将晋州侯写成了圣人一般,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苏婉灵道:“想来老先生便是因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才会如此落魄的。”
安书生道:“是啊。梼司空以最低贱的奴隶之身,辗转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臣,击退蛮族,富国强兵,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他性情乖僻,做过不少损人利己的事情,那既是大局着想,也是他对过往痛苦经历的报复,也正为此,才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苏婉灵道:“说句公道话,他是一代枭雄,而非世人口中生性残暴、六亲不认的大奸贼。”
安书生道:“不错。老夫写这本书,便是希望还原梼司空的本来面目,可惜帝国全体群臣,都希望梼子夭以奸臣暴吏的形象出现,晋州侯曾多次派人让老夫修改,老夫不肯,便遭到晋州侯的百般打压。”
随即一拍桌子,傲然道:“老夫一介文人,笔墨所书,是为抒怀,岂能沦为政治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