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身世
婢女急匆匆的服侍了张敬轩用罢了早餐,然后几个奴仆赶忙收拾好了东西,把房间又洒水打扫了一番,这才一个个垂首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婢女在伺候着。这个略有点偏僻的院落,或许头一次要来如此重要的人物,那些个奴仆们都多少显得有点紧张。
没过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入张敬轩的耳朵,他感觉到,当先一人脚步轻盈,步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门开了,当先迈步进来的果然并不陌生,又是那穆颜闻樱,不过这一日,她却是已经换上了女装。本身高挑的身材,外加一袭素粉色的劲装,倒让她比昨日穿着男装的时候显得更多了几分英气。
张敬轩本想打趣她一番,不过看她今日面上的表情,颇不寻常,到嘴边的话语就又咽了回去。
果然,在她的身后面,又有一班人鱼贯而入,而这班人簇拥和保护着的,乃是一个中年的贵妇人。她面容姣白,眉目清秀,若非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看上去就如比穆颜闻樱大不上几岁似的。她进了房间,慕容凌云紧随在她的身后,再后面就是个阴沉着脸,肿眼泡的老太监,孤零零的坠在了最后面。
看这个排场,再看穆颜闻樱现在的这个样子,张敬轩也就大概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不过他心里也在纳闷,这位应当就是大清国皇太极的遗孀,即将登上大宝的福临的妈妈,外界传说中满清最有权势的女性,庄妃。可是她这一大清早跑到自己这儿干什么?反倒是福临自打回到皇宫中,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有的人,好像天生的就不容许岁月在自己的脸庞和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庄妃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的声音低柔,却充满了一种让人很想继续听她讲话最好不要停下的力量。张敬轩感觉,在穆颜闻樱和慕容凌云身上都隐隐的存在着她的影子。庄妃并没有坐多久,也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客气而礼貌的问了问他的伤势,就像随便一个接待孩子朋友的家长一般。所以待她带着众人已经走了,张敬轩犹自在琢磨,这一趟她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只可惜想到头疼,也想不明白。
转眼就是几天过去了,这些天里,张敬轩见到的人,最多的就是各路御医。他们来了又去,一个接一个,每个给出来的结论还未必一样。各位医学的老夫子,有时候在院子里直接就吵了起来。张敬轩本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精神,也就任由他们把脉开药方,然后大部分都统统灌进肚子里。只可惜,无论多么苦,多么难吃的药,都疗效甚微。他仍是老样子,伤势并不会如何的恶化,却说什么也不肯好起来。
除了御医外,来这里最多的再就是穆颜闻樱和慕容凌云这一对小姐妹了,那司水流或许作为宫中的大萨满还有其他的任务,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好在有这两个姐妹陪着说说话,倒是给张敬轩难捱的日子里带来了一抹亮色。
这两个妹子,跟庄妃和福临都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穆颜闻樱也就是东方闻樱,是东方烈送到盛京交到庄妃手中抚养的,这或许也代表了一种信任。
而慕容凌云的情形,就还要更复杂一点。她的母亲据说是庄妃的闺中好友,而她的父亲是一个行刺过皇太极的汉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就连母亲也没有告诉过慕容凌云。总之,慕容凌云的父母亲,本像是长白山的雪花和雁荡山的孤鹰,是说什么也碰不到一起的。可是世事偏偏就是这样的奇妙。这两个人不但相爱了,更是有了小小的慕容凌云。到了后来,这汉人的行藏暴露,被清廷的众多高手追杀,他若是独自一人自然不惧,可是带着妻子女儿,就很难招架。这时是庄妃接纳了他们还只有两三岁样子的小女儿,那汉人则带着妻子逃回了南方。
庄妃本以为那汉人安顿好妻子,就会回来接女儿。可是不知是否他们后来发生了其他的变故,总之就如石沉大海,自此音讯皆无。
小慕容凌云的身世有一点点悲伤,可是这完全不妨碍她形成了极其乐天的性格。宫中因为有了她自小就铜铃般的笑声,多了不少的生气,就连忙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怎么顾得上理会的皇太极,也都在她小的时候破天荒的抱过她几次。
乐天归乐天,可是小女孩总有忧伤的时候。所以,两个同病相怜又岁数相仿的小姑娘,自然就成了最为要好的朋友。
知道了她们俩的身世,张敬轩也有些唏嘘感慨,并且多多少少也为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她们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只不过,摆在他面前最为急迫的事情,仍旧是他的伤势。有的时候,他简直恨那叶妄韫恨得牙根痒痒。
从她们的口中,张敬轩也对年纪不大的大萨满司水流有了一定的了解。她来到这里不过是两年左右的事情,说起来她是前任大萨满的师侄,被师父派来投奔师伯。后来前任大萨满医者不能自医,或者是被上天召唤而去,司水流就顺理成章而又无可奈何的成了新一任的大萨满。如此一来,她的一大半生命都被各种仪式、各种典籍、各种药草所包围了,有时候甚至于需要一连个把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与天地沟通,同鬼神交流。
这次她之所以不见踪影,据慕容凌云说,也是因为受了福临的嘱托,在闭关与神鬼谈判,要拿出一个终极药方,一举治好张敬轩身上的伤病。当然,她这么紧张,并非没有缘故,一方面是贵为福临的旨意,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萨满教的地位,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这挑战,来自一个喇嘛。宗教经常是教授人向善,可是宗教战争和宗教斗争,自古以来,都不乏残忍的场面。如今这场竞争,已经完全不是关乎个人的荣辱,而是两个宗教之间的较量,输的一方,很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