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可笑可悲复可怖
那人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又继续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为了斩妖除魔,我教教主甘愿以身犯险,各位教众弟兄也都誓死追随教主,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惜。可是官府如今要紧闭城门,不肯让我们进城,事实上也等于说是在变相的保护魔王。
教主刚刚看出城中妖气弥漫,黑幕浓郁,这说明千年魔王离脱困而出的日子越发近了,若再不镇压,必是生灵涂炭,大家都难逃一死,而且方圆五十里内的生命也都要被大魔王血祭,化为亡灵,永世不得超生。所以,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社稷苍生,我们都必须进城去!”
说罢,他用低沉的语调哼唱起来。
“谷神慈悲,怜我众生,镇妖伏魔,我自为锋。”
张敬轩看着他,眉头微微一蹙,然后又舒展开来,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又见他左边一侧的嘴角微微的撇了撇,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这升斗教看来建设的还蛮像样子,随着那粗壮汉带头高呼口号,先是他身后的一干黄衣教众带头哼唱,紧接着所有的升斗教教众们也都开始跟着喊起来。
“谷神慈悲,怜我众生,镇妖伏魔,我自为锋”。
那些教众们一开始不过是习惯性的跟着吟唱这似通不通的话语,可喊着喊着就热血沸腾起来,只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为了天下苍生,个人生死荣辱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在另外一侧,那五六万的灾民当中,一开始大家都没有跟着喊那口号,可随着升斗教徒的齐声高呼,声音直入云霄,一些人也受了感染,不由得也跟着喊了起来。
有些人是真心实意的被感染,当然还有些人是抱着搭便车的心态,跟着喊一喊总没有什么坏处,若真的有神灵保佑,到时候最好也能算上自己一个,反正不过是动动嘴巴,若是真的要抛头颅洒热血,那还是让给别人去做好了。
一时间,加入呐喊的人越来越多。人类本来也是从众心理甚重的动物,有的没的也都跟着喊上两嗓子。
在此时刻,那遒劲苍凉的鼓声又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咚咚的和着人们心跳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加快,再加快。
在这鼓声中,人们一个个都血脉贲张,都觉得自己得到了灵魂的升华,得到了神灵的明谕,为了谷神的召唤和嘱托,为了拯救世人于水火,哪怕是死上一万次也都在所不辞。
无需任何人的号令,一粟教主身侧的那些人就开始向着护城河的方向进发。在他们身后面,成千上万的人也都迈开了脚步,如此决然,看来只要第一步迈了出去,就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坚定,面容刚毅,凛凛然的好似在做一件最为神圣的事业。虽然绝大部分的人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
张敬轩见他们这些人已经进入到一种半癫狂的状态,心中不由得也是忐忑起来。
这些人若是真的冲过来攻打城门,攀爬城墙,那守城军不得已自然要使出守城的各种手段,到那时必将是个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的惨祸。
现在,眼前的护城河他们打算如何渡过呢?听闻在之前的蚁灾当中,不计其数的蚂蚁在渡过水面的时候,就是前赴后继的冲过去,不忌讳死伤,后面的蚂蚁就踩着前面蚂蚁的尸体继续前进,一往无前。难道说,今日升斗教的教众们也打算学习这个做法吗?
很快,就有了答案。一马当先的升斗教精英们明显是不会那么的不惜命。只见十数名劲装汉子越众而出,各自带着约三尺长的木板,飞奔到了护城河边。
当先一人也不停步,一纵身就跳入护城河中。
连日干旱,护城河的水位已经下降到可怜的地步,张敬轩很好奇,这河水会不会吞没这个汉子,汉子手中的木板是用来增加浮力当救生板来用么?还是说他打算学达摩老祖来个一板过河?
还在想着,就听扑通一声,那汉子笔直的落入水中,而河水因为水位下降的厉害,汉子站在水中,河水只是刚刚能淹没到他胸口的位置。
站在水中,他把手中的板子稳稳的顶在头上,第二个人一个空翻,踩上他头顶的板子再向前一跃,跳入第一人前方的水中,把手中板子也顶在头上方。
如法炮制,一转眼的工夫,待十几个汉子都跳进水中时,他们手中的板子已经是搭好了一座简易的浮桥。
在他们身后,十几个彪悍的大汉很快的从这浮桥上一掠而过,个个都显得身手不凡,可见这几年升斗教也暗中培养了不小的实力。而且看样子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提前测好了护城河水的深度,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渡过护城河的办法。
这些人冲过来,他们的目标正是那吊桥。
只要放下吊桥,大队人马就可以直攻城门,余人也可以来到城墙之下。
不过能够使用轻身功夫在浮桥上一掠而过的毕竟还是少数,许多虔诚的升斗教徒,都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扑通通的跳入护城河中,在及胸的护城河水中踯躅前行。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条护城河已经多年没有清淤,水下面几乎有一小半都是烂泥,跳进来的教众大多又不会武功,看他们在河中缓缓移动的速度,有人大概估算了一下,给出的答案就是,行动能力不强的家伙,若没有人帮忙,在到达河对岸之前,只怕就要被饿死了。
哪怕是这样,仍旧有不少人义无反顾的跳进去,面上庄严、神圣、狂热杂陈,视死如归。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归结为那神秘莫测的鼓声,响在人们耳边,却如敲在众人心头。便如催动千军万马前进的战鼓,让万千民众热血沸腾,无法自已。
身在高高的城墙上,张敬轩遥遥的看下去,只觉得这些人可笑、可悲又隐隐的如此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