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入侵(1)
一队人马星夜不停,在崇山峻岭之间直奔而去。天边飞鸟的鸣啾之声,如催人肝肠的哀曲,让人心中惶惶没有片刻安宁。
“蜀山已不远了,钱师弟,你先去山上向卜夷掌门通禀一声,就说我等领着人前来避难了。”姜文冼向着站在身旁的钱文义道,二人身旁,则是定观、持宝等一大帮的茅山道人,所有人都面带风尘之色。
钱文义道:“我去去就回。”他抽出长剑,向天上一祭,然后飞身而上,御剑向着前方群山而去。剩下之人则开始原地休息,无数人盘坐在地大口喘气,许多人从未走过这么匆忙,已累得站都站不起来。
钱文义刚去,在后方窜出两只威武异兽,转眼到了姜文冼跟前,其中一人道:“姜伯伯,为何停留不走?”来人身背剑匣,座下狰狞兽,正是方仲,而另一人骑着望天犼,却是何盈。二人因为都有坐骑在身,一直护持在队伍两翼,以防有什么变故。好在经过这几日的连路颠簸,一直平安无事。
姜文冼道:“我让钱师弟先去禀告一声,反正这里离着蜀山已不远,大家乏累无比,暂时歇一歇。”
方仲向四周一看,见许多道人都面色如土,眼巴巴看着自己。茅山的许多道人修为都不高,连定观和持宝这一路上走得都精疲力竭的,何况这些人。方仲点头道:“那就休息半个时辰再走。”他和何盈分站在两旁高坡之上,为众人望风警戒。
众人歇息没过多久,远处天边剑光点点,有人御剑而来。方仲举目一看,见来者身穿青色长袍,脚踏长剑,为首之人正是蜀山的陈御风。
七八道剑光在空中一个转折,然后纷纷落下,陈御风和几名蜀山弟子出现在方仲等人面前。陈御风向方仲道:“方贤弟,听闻你带着人来了,师尊命我亲自前来接应。”
方仲道:“陈兄,我等一路急行,也不知现如今情形怎样,可否说来听听。”方仲等人带着茅山这么一群人并未有机会向旁人打听自大龙神法王和大慧心佛母现身之后,有没有其他的门派遭到佛祖手下围攻,就算想问也不一定问得到,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已如惊弓之鸟般能躲就躲,能藏便藏,谁还去四处通知消息。
预知悲喜,先看面色,陈御风面色沉痛道:“外敌来临之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有些人固然会和我等站在一起,但还有一些人却不会这么想,他们只想趁乱争利,多拿一些好处。现如今那神教的驭兽堂又出来惹事,抢占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方仲立刻想起那蚩浑来,此人如今是驭兽堂的堂主,在丰都之战时同样逃得一条性命,如今居然又出来惹风惹雨。蚩浑手下有九黎部众,这些人趁乱后占山为王,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有可能在佛祖来了之后,马上就会投入其门下。
陈御风道:“除了那蚩浑外,还有便是那周青。”
方仲闻言一怔,周青不是前段时间还来给自己贺喜的么,又有何事与他有关?
陈御风道:“方贤弟一定不知你那周师兄,现如今的身份是什么?”
方仲道:“他不是取化鬼王而代之,成为役鬼堂的堂主了吗?”
陈御风摇头笑道:“方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周青如今可是自称佛祖座下弟子,大明轮法王钦点上师,但凡大法师座下之人,都需听他的吩咐,你说他如今的架子大不大?”
方仲道:“我以为周青是化鬼王提携上来的,谁知他又攀附到佛祖身上去了。”
陈御风道:“这不奇怪,他既然能在方贤弟婚礼之日花这么大的手笔给你贺喜,这天下所发生的事岂能瞒得过他的耳目。除了这二人趁乱抢占地盘外,其余之人避难唯恐不及,谁还会出来惹事,且我在来之前见过师尊,他老人家十分担忧天玄宫之事。”
一说起天玄宫,不只方仲和姜文冼留心,便是同样站在队伍之中的姬云袖和离金玉也露出凝神之色。
方仲道:“天玄宫又怎么了?”
陈御风道:“师尊说天玄宫应已失守,当初师尊曾经留下相互联络的信符,万一有事,可以互相支援,然而这些信符已经失去灵光,显然已遭破坏。事情来得突然,师尊正在想是否要派人前去打探或者接应一番。万一有人突围而出,正好可为援手。”
姬云袖在后方插口道:“我师父已经赶回天玄宫了,难道没有一丝音讯传来?”照理在大龙神法王现身之后,那无念马上就意识到天玄宫是必经之地,十分危险,然后急急赶回去,按时间来算,不管天玄宫有没有受到攻击,都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陈御风道:“没有。不过姬姑娘不用太过担心,宫主自保应该并无问题。”
姬云袖道:“可是我天玄宫还有许多师姐师妹,只师父一人又如何保得这许多人周全,既然已知天玄宫遭了不测,我等岂可束手旁观。”姬云袖心急之下,立刻便想同几个天玄宫的女弟子赶回玉仙峰。
方仲道:“姬师姐,你现在急也没用,宫主当初把你们留下,不正是想防备此事么。等我等见过卜夷掌门之后,在下愿意亲自去走一趟,看一看天玄宫和宫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御风也道:“正是,关心则乱,此时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还是先到蜀山暂避吧。”
茅山加上天玄宫留下来的人也有数百人,此刻在陈御风带领下,顺着山间小道上山。蜀山虽然立派未久,但开派之初就笼络了很多人,特别是锻金堂、驭兽堂的加入,再加上长平子、郑元洪等昆仑和洞天福地之人,短短数年,便已建立了无数道观。众人初时还觉得在群山之中攀登,等往上走了一段路之后,眼前便霍然开朗起来,只见前方出现巍巍一座高山,四周云遮雾绕,山峰之间瀑布流泉,珍禽异鸟从山林间飞过,一派修真养生之所。
方仲和姜文冼等人来过,不觉得有何惊异,但许多茅山来的道人却大感意外,深觉自己以前鼠目寸光,见到茅山修建了许多道观,隐隐有磅礴之相,就觉得天下洞天福地也不过如此,今日一见蜀山之外的情形,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蜀山派前殿是太清殿,主殿乾清殿,陈御风把人带到太清殿后,向方仲道:“师尊已经在乾清殿等着见诸位了。”
定观和持宝等人因为要留下来安排门下之人,便没有跟着去见卜夷散人,只方仲和何盈、姜文冼和离夫人等去见卜夷散人。一行人刚到乾清殿,便见一身白衣的素伶正带着几个小女孩儿站在香炉一侧,见到方仲来了,一个小女孩儿从人群之中走出,笑着道:“方大哥。”
方仲一怔,仔细一看,才想起这女孩儿居然是英琼,见她已换了一身紧身打扮,手中同样提着一柄长剑,只是与她那未长成的身形不大相称。
“英琼?原来你也来了蜀山?”方仲有些欣喜的道,看到她,不禁又想到了小兰,心中不免一痛。
“是素伶姐姐带我们来的。”英琼向着一身白衣的素伶一指,然后笑着道:“我听说你成亲了,可惜素伶姐姐不带我们去,不能见一见你当新郎官的模样。”
方仲尴尬一笑道:“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英琼道:“又不是看你,我想看一看新娘子。”
众人温言,自然而言的看向方仲身后站着的何盈。此时的何盈虽然没有穿喜服,但已换回了平时穿着的简朴长裙,素白之色加上红粉容颜,依旧飘逸出尘。虽然大家不说话,但眼神已明白告诉那英琼,何盈才是新娘子。何盈向着英琼微微一笑道:“你想要看我?”
众人原本因为佛祖东来之事而显得十分沉闷,如今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出来说说话,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那素伶捂着嘴笑道:“这小姑娘心思最活,说出来的话,总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英琼好奇的道:“你是新娘子吗?”
何盈本想点头说是,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愣住了。
英琼又问道:“姐姐你是新娘子吗?”
何盈和方仲虽然要拜堂,可是并未行叩拜大礼,之后被血婴打断,说穿了还真不算是新娘子。若要何盈自承不是,又觉有些难以启齿,她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英琼提出的问题。众人初时都是面带笑容看着这二人一问一答,可当何盈脸上出现尴尬之色时,其余人也马上想到了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素伶是极聪明的女子,立刻插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方公子说她是新娘子,她便是新娘子。”
何盈面色一缓,柔声道:“自然都听你方大哥的。”
英琼还想再问时,大殿深处传来卜夷散人的声音道:“方公子,老夫正等着你来。”
素伶忙拉着英琼和一群小女孩儿闪在一旁,众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阵,眼看着方仲一行人走入大殿。
乾清殿之中,卜夷散人正独自盘坐在一面蒲团之上,而在他左右并未旁人。见到方仲等人进来,卜夷散人向两旁指了指,说道:“请随意坐,在老夫面前不必拘礼。”
众人在两旁蒲团之上坐了。蜀山的乾清殿和昆仑的玉虚宫完全不同,在玉虚宫时,悬天真人高坐八卦台,下方之人挨次坐下,尊卑分明,不能逾越,而在蜀山乾清殿,除了象征掌门之位的宝座只是在当中摆放了一个大一些的蒲团之外,两旁座位也都是蒲团,并无高下尊卑之分。
姜文冼在坐下后问道:“卜夷掌门,长平子师弟呢?”长平子原本是昆仑弟子,和姜文冼十分熟悉,如今改投在蜀山门下,其人忠厚本分,和当初的陆文甫完全不同。
卜夷散人道:“长平子道兄如今正带着人在后山布置一座大阵,主要是用来守护剑房的,除了他在忙之外,欧长老、雷长老也分别在山前山左布阵,老夫围绕这整个蜀山门派,都布下了一座大阵,乃是从两仪微尘阵中化出来的四相漯河阵,十阵相连,又可独自运行,以做守山大阵之用。”
姜文冼道:“掌门是在为将来大战做准备?”
卜夷散人苦笑道:“不过有备无患而已,倒不是老夫要预做准备,而是不得不如此去做。当日老夫与对方交手,已深觉原本想得过于简单,以为合大家之力灭了那大法师,就会有与来犯之敌一拼之力,其实这点力量依旧是不够的。”卜夷散人又转向方仲道:“方公子,雪域之事你知道的最多,假如那佛祖亲来蜀山,我等全力以赴决战到底,可有取胜指望?”
方仲摇头道:“没有。”
姜文冼不悦道:“仲儿,你岂可涨别人威风灭自己的锐气,我却觉得未尝不可一战。”
方仲道:“假如坐地挨打,肯定无法取胜,只佛祖那么多傀儡,就无人能够抵挡。”旁人不知佛祖傀儡之可怕,但方仲和姜文冼都是亲眼见过的,几十数百的佛祖傀儡一拥而上,就算修为踏入炼虚至境又如何,照样会被打得飞灰湮灭,通慈的下场就是明证。
卜夷散人道:“老夫原先以为擒贼先擒王,若能杀掉几个为首之人,或可力挽狂澜,可惜见识了对方手段之后,老夫已不抱此幻想。所以方公子并未撒谎,他说得是事实。”
众人顿时又一阵沉默。
卜夷散人忽又哈哈一笑道:“虽然如此,总要打过了才知道,老夫便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棺材不放在眼前,我是不会落泪的。”
姜文冼道:“听天命,尽人事,唯此而已。”
方仲插口道:“听御风说天玄宫有可能遭难,前辈正想派人前去打探一二?”
卜夷散人点头道:“正是。不管天玄宫有没有陷落,若能救出一二人来总是好的,顺便也出去看一看,那佛祖东来,到底嚣张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