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将红妆抱起，在这最后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并没有像之前那么冰冷和僵硬，久违的温柔又一次萦绕在我的怀里，那一双血红色的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凄然一笑。
    这一张绝世面庞好似在黑夜之中静放的百合，呜咽而凄凉。
    红妆抬起手触摸着我的脸庞，冰冷而柔软，将挡住我眼睛的头发拂过耳后，那一双秀眉之中仿佛缠绕着轻轻的风。
    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吐气如兰，“你到底是水寒，还是狂歌！”
    我的身子一僵，可是随即便释然，不管你到底是谁，都是深爱着我的女人，我已经不必再去思考，势如破竹的冰凌已经与我近在咫尺，只是眨眼之间便能够将我和红妆穿透。
    我将红妆抱在怀里用力一转身，将她藏在身下，如果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去接受这短暂的痛苦，那么便让我先来承担。
    红妆只是温柔地看着我，想来此刻的她已经根本不会再去在乎那短暂的疼痛，因为她幸福的笑容早已将无边无际的苦痛融解。
    我闭上了眼，享受着最后的一丝宁静，我本以为在我的脑海之中会浮现出青青的影子，小虞的影子，可是在这一刻我的心底却是出奇的宁静。
    剧烈的光芒纵使我紧闭这双眼也能够感受得到。
    我睁着着睁开眼，用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巨大的冰凌已经粉碎，不时地有细碎的冰晶掉在我的脸上，一条黑影顺着来势汹汹的玄武而去，萦绕在天地之间的闷吼声戛然而止。
    我的一颗心空荡荡的，将手伸进怀里，可是却没有摸到那份熟悉的冰凉的感觉。
    寒风灌满了我腾空的衣襟，那个好似已经成了睡巢的地方就这样在不经意之间失去了它该有的作用。
    我看着那个在天空之上不断飘摇的黑色影子，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泛着熟悉的褐色的光芒，又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是阳光照耀在黑色的鳞甲上反射出来的光芒。
    直到最后与那个遮天蔽日的身躯融为一体。
    永别了，我的伙伴，小猛！
    我缓缓闭上眼，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出它的样子，在我发现它来到这里一直不安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我一直将小猛藏在怀里，纵使我得不到玄武七式也不想让它离我而去。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算不算是自私，也许在师娘将小猛交给我的那一天起，就注定着这样的一个命运，命中注定它会离我而去，也许小猛是快乐的，它与玄武本是一体，在分开了千年这么久，早就想要回到玄武的怀抱。
    我还记得小猛吃掉地仙丹的样子，贪婪得一口吞下却又没有尝到什么味道，也许小猛在这最紧要的关头迎着寒冰冲出去，阻止玄武对我和红妆的杀戮，与其融为一体也是在报红妆当年的一丹之恩。
    这一切都是应该归根到底不过是因果循环，我忽然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想我与小猛的缘分到此终止。
    刺眼的光芒逐渐消失，玄武巨大的身躯有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原本狂暴的它在与小猛融为一体之后变得安静无比，好似一座冰封的雪山，伫立在天地之间，唯有不断缠绕的那条黑色的身躯在提醒着我，玄武依旧活在我的身前。
    黑色的鳞甲，褐色的双瞳，刀劈斧削一般的犄角，眼前的一切都是曾经熟悉的样子，只是小猛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猛，它现在是真正的玄武。
    硕大的头颅在空中打了几个弯，蜿蜒地向我伸过来，褐色的双眸紧紧地凝视着我，我知道以小猛的个性此刻一定和我说了很多话，我虽然听不见，也听不懂，可是我知道小猛说的一定不会是离别令人伤心断肠的道别。
    我摸了摸伸到我面前的蛇头，一张张鳞片排列的井井有序，坚硬而冰冷。我避开小猛的眼睛，仰起头看着天空之中重新露出光辉的太阳，眼角湿润被寒风吹得冰凉，小猛也在那一刻转过头，向着玄武重新飞回，黑色的眼眶上泛着金光。
    “吼啊……”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天际，清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幽冥剑的剑光重新燃起，我心头满是剑意。
    我从来没有给自己的好朋友一场最美好的送别，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在逃避，直到小猛转身回到玄武身边的那一刻我才想到，该有一场送别。
    这送别并不需要有多隆重，多煽情，可却要永远记在你我的心间。
    在很多年前，我曾听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你走的时候，我或许不会去送你，可是你若是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我一定会去接你！
    这是一件多么动情的话，我一直深深被其折服，这样动情的话若是用在谢安的身上一定会让它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所以，永远都不要忽略一句话带着人的力量。
    可是这句话却无法用在小猛的身上，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吼啊……”小猛凄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幽冥剑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有那么一刻，我竟然觉得骄阳都黯淡无光。
    渐渐地，耀眼的光芒将我包裹，我闭着眼不再去看眼前发生的任何事，直到光芒变淡，直到幽冥剑又重新恢复死寂，直到我剑意灌满我的全身，直到那一种仿佛消失千年的感觉又一次在我的心头泛起。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有的是我的手下，有的是我的情人，可是不知道为何，我总想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就好像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相信，一生中命中注定只有我一个人。
    “水寒……”红妆跑到我的身前，将我拥在怀里，那一张绝世的容颜满是泪水。
    我缓缓伸出手，将她热泪拭去，低下头，垂到她的耳边，长发遮挡着我的面庞。
    “你到底是红妆，还是……”我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继续道：“还是千面结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