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布在天空之上的乌云渐渐退却，在我身上纵横的雷光也随着乌云消失得无影无踪，冷风将我的长发吹起，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到昆仑山的悬崖边，看着山下交错的山岭和无边无际的冰雪，也就是在这一刻起我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没有谁是真正的主宰，唯有强横的力量才可以雄霸天下。
    于是我遣散了百兽，一个人孤身上路。
    路上我遇见了一个樵夫，他的肩上挑着柴胆子，脚上穿着草鞋，秋雨过后的小路上的泥巴已经将他的脚染上一层昏黄的颜色，与湿润的大地浑然一体。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满是笑容，走近我的时候开始唱起来悠扬的山歌，欢快的声音与这个季节的天气完全不相符，可是看他的担子一上一下活得竟然是那般的自在。
    于是我停下脚步，问他为什么活得这么艰苦，还会这么开心。
    樵夫放下担子，笑着对我说，他从小就生在山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就算是闭着眼，只要闻着山里的味道便知道是什么样的季节，这便已经让他乐在其中。
    我笑了笑，觉得樵夫说的不过是每一个人都会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可是转念一想，一个人能够在平凡之中找到快乐就是一件令人敬佩的事。
    于是我故作疑惑地问他，春夏秋冬都是什么味道。
    樵夫从腰间抽出一袋旱烟，在嘴里吧嗒几下冒出袅袅的青烟，在这秋雨之中颇有一些诗情画意。
    樵夫将旱烟递到我的面前，我笑了笑伸手推回去，他也毫无在意，自顾自地吸起来，喜形于色。
    “这位兄弟，不如我用山歌将你的问题唱出来！”
    我点点头，于是不顾满地的泥泞席地而坐，听着他悠扬的旋律。
    “春天毛雨吐芬芳，夏日花香风清扬，秋风迷醉果实香，冬雪微微寒如霜。”
    歌词不过是寥寥几句，可是我感觉恍若隔世，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自己与天斗是那般的可笑。
    可是就在我想要起身的一刹那，樵夫僵在原地。
    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紫黑色，七窍流血，黑色的鲜血已经凝固，一条白色的小蛇正拼命地冒着秋雨向着泛黄的杂草之中爬行，想来是在樵夫砍柴的时候无意之间将其卷在柴草里，最后要了樵夫的性命。
    生命往往都是这么脆弱，我眼睁睁地看这个忠厚朴实的樵夫缓缓倒地，可是在我的心中竟然没有生出丝毫的怜悯，好似在那一瞬间我心头仅剩不多的暖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对天理的不公。
    当我抓住那条白色小蛇的时候，它正张开嘴，露出细长的獠牙不断地向我的手背注射着毒液，弱小的身体盘在我的手腕上不断地用力，我的鲜血滴答滴答地流淌着，可是却没有像樵夫那般变得紫黑。
    我笑了笑，此时此刻我捏死它就像是捏死一直蚂蚁那么容易，可是不知道为何在我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比死更加可怕的想法。
    于是我重新将白蛇放到草丛之中，让它回归山林，我没有再去看地上的那具尸体，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而我眼前的路也变得漆黑无比，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头了。
    我杀了人，确切地说我杀了很多人，几年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里，有的人是我认识的，有些人是我见过的，有些人我素未谋面，可是无论是怎样的人都离开死的命运。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为杀人这件事稍微感到一点异样的感觉，可是杀久了之后便觉得没什么了，甚至有时候觉得杀人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简单到比吃饭都容易。
    直到有一天一个卖棺材的人找到我，说，你杀了这么多人实在需要一口棺材，因为你杀的人实在太多，结下的仇家肯定也不少，所以早晚有一天你会死。
    那个时候的我很惊讶，因为我实在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在我的面前与我说这样的话，于是我收下了棺材，不光收下了棺材还给了他一些银子，就像他说的那样，我这样的人仇家实在太多，而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一旦我死了，连收尸的热都没有。
    于是卖棺材的人就成了守护我的人，从那以后，他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因为我杀人的速度实在太快，杀得人也是在太多，无论是谁他都照收不误，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到底为什么会杀掉那些人。
    很快这件事便传扬出去，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我。
    一个卖镜子的人告诉我，你杀人的样子实在难看，所以你需要一面镜子照着自己，即便是杀人的时候也要用最优雅的方式。
    我点点头，看着他大晴天带着斗笠，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袍子，总是躲着镜子，似乎在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
    直到某一天我杀完人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狂野的笑容才明白，这个人不是真正卖镜子的，他是在享受掠夺生命的过程。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日子，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是那些该杀的人却好似永远都杀不绝一样，于是我每天都没有停下来，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丑陋的生命在我手里流逝，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向我挑战。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剑客，手里面的长剑也不过是在村子里铁匠铺打的，成色算不上上乘，可是在他的手里却散发着清辉。
    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只回答了我两个字，报仇。
    看着他手掌中的剑缓缓地斜下去，我笑了，一直以来我都信奉一句话，杀人的剑看起来永远都是最普通的，而此刻，在我面前的三尺青锋便萦绕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杀机。
    只是，这个剑客的剑术实在稀松平常，以至于我只是轻轻地挥了一剑便将他击倒。
    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我丝毫没有怯意。
    于是我抬起剑，问他为什么会视死如归。
    他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屑，握着胸口喘息道，他是为了阻止我这个杀人狂魔而来，就算是死了也是为了天下正义。
    我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