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们迈出了第一步，在皑皑白雪之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我们行走如风，却做到了踏雪无痕，在我们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我们的脚步。
    脚下的冰雪开始消融，片片金黄色的落叶渐渐出现在脚下，秋天干燥的清风吹过我们的脸颊，没有初秋时毒辣的太阳，也没有深秋时连绵的阴雨，好像在这大千世界之中只有一场偶遇，我们走在金色的浪潮之中，好像根本好不相干，可却偏偏纠缠在一起。
    金黄退却，眼前一片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的花朵绚丽缤纷，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只是我已经无法在享受，因为走到现在，我的身体已经由疲累紧张调节到最佳的状态。
    虽然我仍旧没有等到出手的机会，不过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一个人的身体不是时时刻刻都处在巅峰状态，而我的胜算本就不大，所以我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只是，我没有想到李沧海也在这一瞬间出手，我们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龙泉剑与幽冥剑相接，一沾即散，片片花朵在我们身边飞舞，在空中化作无数片碎片掉落。
    虽然每一次都是剑刃的碰撞，可是我却不得不祭出四象结界，而我也能够感觉到，李沧海的周围同样与我一样，有结界支撑。
    一剑，两剑，三剑……
    我们已经交手七剑，在七剑之内，我几乎把我平生所学全部运用到顶峰。
    渐渐地，一颗颗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挡在李沧海的身前，不过在他眼中却丝毫看不见，几乎一人环抱的树木在李沧海的身前宛若无物一般，顷刻之间便被削断，在他的眼中已经容不下这世间任何事物，只有剑和我。
    剑气纵横着，林间的栖鸟纷飞，偌大的树林间寂静无比，只剩下剑刃不时撞击的声音。
    渐渐地我原本沉稳的心也变得焦急起来，因为我的招式快要穷尽了。
    不过我相信，李沧海的招数也所剩无几，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冰冷，可是那一双原本没有神情的眼神已经开始闪烁。
    曾经的李沧海本是一个冷酷的人，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剑才有他能够登上九清剑首的造诣，与当年身为昆仑掌门的师父不相伯仲。
    而如今李沧海嗜酒如命，原本全部投身于剑的精力已经消失了十之八九，却偏偏剑术大成。
    难道这就是境界？一种无情之人无法理解的境界？
    可如果李沧海当真修炼的是绝剑，心中又如何有情。
    我们已经斗到第十三剑，如果在最后一剑我没有将他击败的话，那么死的人就是我。
    这是我一早就预料到的事，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穷尽十四剑都无法逼出他绝剑最后一层境界的绝招。
    就在这一瞬间，李沧海的剑仿佛忽然静止了，甚至笼罩在九重天的剑气也消失不见，身边的春意如同潮水一般退却，嫩绿的颜色在这一瞬间枯萎，甚至连大地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衰败。
    李沧海的一双眼由黑色变成灰色，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他站在我的身前一动不动，我的身体也同样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禁锢，就像眼前的景色，早已在他刺出这一剑的时候便失去生机。
    似乎我的灵魂都已经被封印，此时此刻，我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失去。
    我从来没有体验过死亡，也许这便是死亡。
    良久，良久……
    久到沧海变成桑田，久到青山化作沙漠，久到白昼黑夜化成同一种颜色，久到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年。
    我的耳旁忽然传来一种声音，一种奇异的，带着反抗，带着正义，带着天地之间独有的剑气，一种独一无二的剑气。
    我眼睛渐渐地能够看见，我看见李沧海还是同样的姿势站在我的身前，沧海没有变成桑田，青山没有化成沙漠，白昼还是白昼，黑衣依旧是黑夜。
    可是原本刚正不阿的龙泉剑却发生剧烈的变化，剑刃不断地颤抖着，好像在挣脱，在反抗，在坚持它本应该象征的正义。
    我的鼻子又能够闻到泥土的气味，失去颜色的大地有恢复原来的模样，绿叶的清香又一次氤氲在我的周围。
    我又恢复了呼吸，这是一种新生的感觉，心脏跳动的感觉是那般的踏实。
    只是，李沧海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颜色，苍白如纸，脸上的汗水滴滴滑落，龙泉剑剧烈的颤抖几乎在他的掌心挣脱。
    紧接着，李沧海“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雪白的胸口被鲜血染红，好似泼墨。
    他单膝跪地，龙泉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他剧烈地颤抖着，好似一条命已经失去了一半。
    冰冷的感觉也渐渐地消退，灰色的眼眸也变得温柔，他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缓缓道：“二弟！”
    终于，他又重新变回我的大哥，我抢到他的身前，想要扶起他，帮他运起气，却被他反手锁住。
    “二弟，不必了。”李沧海剧烈地呼吸着，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为兄自知命不久矣，不要在浪费你的真气了。”
    “大哥，为什会变成这样？”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泪还是流下来。
    李沧海擦去嘴角的鲜血，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我，将龙泉剑递到我的身前，缓缓道：“这便是当年李沧海迟迟无法突破绝剑最后一层的原因。”
    “难道天地真的容不下这毁灭的一剑？”
    李沧海摇了摇头，道：“不，并不是天地容不下毁灭的一剑，而是龙泉剑根本不会让这毁灭的一剑诞生！”
    “哦？”
    “这是一件很玄的事，如果你不能亲身体验过是不会懂的。”李沧海喘口气，顿了顿道：“龙泉剑本是正义之剑，绝剑却是孤绝之剑，这二者只能留其一，所以每当我祭出绝剑最后一式的时候，龙泉剑都会抗拒。”
    李沧海将龙泉剑抱在怀里，看着剑刃上的光芒，“龙泉剑，是我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