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沙哑，“想不到血魔重生法在昆仑剑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此刻，幽冥剑乳白色的剑刃上围绕着白虎和青龙的光幕，在我得到白虎七式之后，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无论是剑术修为还是结界造诣都提升了一大截。
    我收回幽冥剑，缓缓走到渡厄的身前，看着他那张修炼血魔重生而变得年轻的面庞，有谁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能够让人重生的功法，只是这种功法过于残忍，付出的代价也过于沉重。
    “你为什么会沦落到此种地步？”
    渡厄抬起头，一双疲倦的眼神中已经失去了神采，“荆水寒，凭你与魔教的了解，难道你也觉得我选择入魔是一种沦落？”
    “魔教的人虽然吸收阴气练功，可是却很少做滥杀无辜的事，之所以被称为魔教，也是中原各派一直以自诩正道，可是你却与他们不同。”我蹲在渡厄的身前，沉声道：“魔教的那些弟子在我看来每一个都是有情有义，起码不会因为练功而残害同门。”
    渡厄笑了笑，笑声虽然微弱，不过在那笑声之中却满是苦涩，“你看看在我周围的这些神犀寺的弟子，他们哪一个不是将我当妖魔看待，就算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在这些人的眼里也是邪魔外道，我又何必去讨好他们做一个好人呢。”
    我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在渡厄的心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苦衷，能改变一个人的事纵使说出来也很难被人理解，“你已经贵为神犀寺的方丈大师，为何要选择走上魔道？”
    渡厄摇了摇头，道：“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怨恨，有嫉妒，在每个人的心中也有感恩，有善良，可是很多时候善良和感恩都会被嫉妒怨恨所代替，这便是人性。”
    “我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并不是我心中的黑暗多了一些，而是身不由己。”渡厄深深地看着我，眼神之中满是不甘，“如果换做是你，你这一生都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灾难却偏偏降临在你的身上，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倒下，那个时候，你会不会还继续去拥抱光明，而不是选择报复，失身入魔。”
    渡厄的话让我沉默，这是一件无论是谁都难以衡量的事，我忽然想起逍遥诀之中所记载的剩余的两个境界，其中二曲心境是一首凄然的小诗，天心难测世情凉，衣带渐宽鬓如霜，而到了第三个境界便只有一个“魔”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的命运真的按照索清秋断言的那般，一生孤之绝之，注定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那么那个时候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会守住那颗最初的本心，矢志成魔。
    “哈哈……”凄凉的笑声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渡厄摇着头，道：“能够在临死之前看到一个和我拥有同样心境的人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说什么！”
    渡厄冷哼一声，道：“就算你嘴上不承认，可是你的眼睛却出卖了你，荆水寒，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般矢志成魔的。”
    我站起身，没有在看渡厄，有时候杀一个人远远不如叫他活在这个世上更痛苦，我刚才那几剑不光带走了渡厄身上的魔功，也带走了他所有认为入魔可以得到的尊严与自由。
    我环顾着身前这些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神犀寺弟子，他们曾经像信奉佛祖一般信奉自己的方丈，如今发现那个受人敬仰的方丈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不知道在他们的心中会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阿弥陀佛！”一个中年僧人走到我的身前，道了一声佛号，“荆少侠，如今敝寺造此大难，乃是上天注定的劫数，方丈虽然误入魔道，可是罪不至死，佛渡一切可渡之人，希望荆少侠能够放方丈一条生路。”
    我点点头，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取渡厄性命的意思，“大师慈悲为怀，乃是贵寺之福，在下本是外人，至于贵寺如何处置渡厄都交由大师决断。”
    “如此甚好。”中年僧人走到渡厄的身前，俯身行礼，“方丈，你犯下罪孽，如今本律代表戒律院罚你进入高台面壁忏悔，直到摆脱魔道。”
    渡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悄声道：“我如此对你……如此……对你……”
    我离开神犀寺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晨曦的朝阳划破黑暗总是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可是我的心情却是极为沉重。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判断是非曲直，甚至怀疑在经历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之后会不会像渡厄那般，忘掉自我，拥抱黑暗。
    我感受着白虎七式带来的汹涌的剑意，虽然我如愿以偿地学会了白虎七式，可是对救小虞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白帝真人既然将剑经视为糟粕就一定有他的资本，在很久之前我与他交手的那一次，便已经感觉到他深不可测的功力，仅仅是轻轻一指的余威，便已经能够震断我的心脉，况且此去九清山，白帝真人定会设下诸多禁制，小虞的命，我没有把握救得了。
    倘若小虞真的死在我的面前，那么这一生对我来说也便失去了意义。
    脚下无穷无尽的戈壁沙漠终于渐渐地消失，绿洲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身前，可是纵使中原如此秀美却没有我一席之地，命中注定我与那个阀天的秦天子为敌，正魔纷争将我卷入与正道之首的纷争，难道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置我于死地。
    “小虞！”我轻轻地一声叹息，“如果荆大哥这一次救不了你，那么荆大哥就去陪你！”
    风轻轻，骄阳似火，在那灿烂的彩霞之间，终于有九座青峰出现在我的眼前，每一座都直插如云，仙气袅袅。
    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师父给孟青花作的那首小诗。
    九清山上九重天，九重远上白云间。
    若为伊人登高处，只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