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小虞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有些介怀，毕竟对于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打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我御起剑来到雨楼，不少客人都挤在门口异样地看着我。
    小二帮我打包好酒食的时候，我顺便问了一句，怎么今天酒楼的生意这么好。
    “还不是荆大爷的原因！”
    “我？”
    “是啊！”小二笑了笑，道：“这些人都是挤着来看荆大爷的！”
    “荆大爷也许还不知道，您昨日醉酒而去，在湘水之上即兴赋诗，已经在这边传成佳话了，不少文人墨客，坊间烟花地都觉得您的那首诗凄凄凉凉悲悲切切很有意境。”
    “小二哥学问也不少。”
    “嗨！我天天在这里跑堂，就是听也听会了。”
    小二将酒食递到我的手里，笑呵呵地说道：“荆大爷，我家掌柜说了这顿不收您的钱，掌柜请了。”
    我笑了笑，向着掌柜的拱了拱手，没想到昨天的无心插柳，竟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红妆已经在湘水的另一畔等了好久，见到我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
    我把酒食放到一边，擦了擦她的脸颊，问道：“红妹，你怎么了？”
    红妆沉默了一会，眼神看起来很是哀愁，“我还以为荆大哥你不回来了。”
    “傻姑娘，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我将打包好的酒食递到红妆的面前，想不到雨楼掌柜如此热情，食盒之中上上下下装的菜肴远比我要的多得多。
    红妆吃了几口，好像没有什么胃口，将碗筷放在一边。
    “怎么了？”我嘴里满是饭菜，含含糊糊地问。
    “没什么。”红妆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容貌的事，现在已经是下午，用不了多久就是黄昏时分，而日头一落，再一次升起的时候她便又老了十年。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是一件无法阻挡的事，其实不光是她，我又何尝不是在衰老，只不过与红妆相比慢了许多。
    我将碗筷放在一边，缓缓道：“红妹，我们到南域便去找青熏，她是巫族弟子，一定知道关于那位巫女千面的事。”
    红妆依旧没有开口，我沉默了一会，打岔道：“红妹，我教你一首歌吧！”
    “歌？”红妆回过头，疑惑道：“什么歌？”
    我笑了笑，“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听过。”
    红妆温柔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只是我憋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叫她什么歌。
    我喝了一口酒，散落的酒水溅在幽冥剑上，忽然想起一句曾经听过的一句词，“剑煮酒无味……”
    “红妹，我教你的这首歌叫红颜！”
    “红颜？”
    “嗯，是不是和你很配，你的名字叫红妆，歌叫……”
    红妆又一次低下头，我知道她现在很敏感。
    我看着她无奈的双眸，缓缓唱起。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
    红妆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想必在这个世界她从没听过这样的一首歌，看着她已经哭红的双眼，我知道在她的心中一定泛起涟漪。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世界永远是那么的巧，好像什么事冥冥之中都已经安排好。
    就像这首歌一样，词作者写的主要是荆轲与他红颜知己的故事，歌的名字取作红颜，而我也恰好姓荆。
    “我愿意来世做牛马，也要与你天涯相随……”
    红妆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抱着我哭湿了我的肩膀，“荆大哥，谢谢你，我不要你为我做牛马。”
    “我知道巫女千面也许只是一个传说，就算我的师父真的见过她，也一定是付出了很多代价，其实我并不在意自己到底会怎样，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我拍着红妆的后背，尽可能地去安抚她，可是很多话堵在我的胸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红妹，你不必担心，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千面。”我掏出怀中的青花发簪，“给你看样东西。”
    红妆疑惑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拿出这枚看起来已经破旧无比的发簪。
    “这是我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我听孟师叔说，这枚发簪与千面有关，或许这就是我们找到她的线索。”
    红妆点点头，突然问道：“荆大哥，你刚才教我的那首歌，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我只记得唱这首歌的那位才子姓胡，其余的已经记不住了。”
    红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红妹，你学会了吗？”
    “当然了！”
    “那你唱给我听。”
    “不给。”
    “为什么？”
    红妆笑了笑，道：“我要等一个最特别的日子唱给你听。”
    “好一个母慈子孝！”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湘水之上一个驾船的船夫向我们张望。
    红妆一瞬间僵在原地，良久，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很苦涩，“荆大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我知道船夫的那句话还是戳中了红妆的心窝，虽然船夫是无心之失，可是这无心之失对于红妆来说恰恰就是自己的样貌给旁人的感受。
    她低着头，捂着脸，可是仍旧无法掩饰她颤抖的身体，她在哭，可是她不想让人知道。
    她的步速逐渐加快，渐渐地已经变成了奔跑，依旧抽泣着。
    “红妹！”我在后面追上她，将她抱在怀中，“红妹，何必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我怎么能不在乎！你快放开我！”红妆挣扎着，哭喊着，“我现在的样子能做你的娘了，你这样抱着我，哪里像一对恋人，简直就是一个儿子在抱着自己的母亲。”
    “被别人看到一定会说我们的风言风语，说我们是不伦之人！”
    我没想到红妆的抵触竟然这么大，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姜子瑜会一遍又一遍地去帮乔婉儿找人皮，只因为纵使姜子瑜夫妇的感情再深，也无法抵抗世人无情的言语，所以他们避开人世。
    可就算避开人世，那么乔婉儿的心呢？
    一定也像红妆这般，在镜子前，在心中，纵使爱她的人怎样不在乎，可是也会存有芥蒂。
    “红妹！”我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再挣扎下去，“我一定会找到千面，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