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阴山的崇山峻岭之中跑了很久，可是一直没有看到红妆的身影，我想此刻她一定不想再见到我，可是，我如果不在今天找到她，那么当她衰老到七老八十的样子，就更加无法分辨了。
    我御起幽冥剑，不断地在阴山的上空盘旋，可是直到太阳下山依然了无头绪。黄昏的颜色总是能够带给人一种哀愁，再加上阴山这样萧条的景色，几乎让人心碎。
    我坐在一个断崖边，看着快要落下去的日头，一个人黯然伤神。每当我想到孟师叔曾和我说的那个故事，我的心都会无比的刺痛。
    一个本是青春美丽的姑娘，每天都要承受着身体迅速衰老的过程，一个人在江湖上浪荡无依，那样的处境在原来的我看来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故事结束之后就可以云淡风轻。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凄惨的故事如今就发生在我的身上。
    红妆现在会去哪里？
    她一定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在痛苦之中等待着死亡吧。
    这是一种多么无力的感觉，我站起身，向着断崖中的云雾疯狂地喊着，喊到我的嗓子嘶哑渐渐地失去声音，喊到大地又一次失去光明。
    直到我喊累了，然后如同一具死尸般躺在地上。
    看着灰蒙蒙的天，看着天空之中那几颗孤独的星子，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无力，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烁着。
    “荆大哥！”小虞缓缓地走到我的身前，一双冰凉的手把我的头抱起。
    我没有看小虞，我只是无力，一份力气也提不起来。
    “都是我的错！”小虞抽泣着，“如果不是我争强好胜，早一点去找我爹恐怕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脸颊，打湿了我的眼眶，我看着小虞的那张模糊的脸，心情十分复杂。
    “我不应该说那么多风凉话，如果我不推你，你肩上的伤口也就不会迸裂，红妆姑娘看不到血也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一切都是我不好……”
    “可是，荆大哥，我真的好怕失去你，你知道我看到你抱着红妆姑娘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
    “我好想那个替你疗伤的人是我，也许我的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愧疚。”
    “荆大哥，你说话啊，你看看我……”
    小虞的手很冰，不断地摇晃着我的头，可是我就是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我想对她说，这不怪你，这都是我应该有的命，可是我就是说不出来。
    索清秋早就告诉过我，我这一生注定孤之绝之，任何人和我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下场。
    小虞还是在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听不清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在经历大悲大喜之后都会变得漠然。因为那是一种心死的感觉，这种心死的感觉可以让人不去接受外界的任何事物，封闭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
    而此时此刻，我只是想知道红妆到底在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
    小虞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我现在心绪乱得很，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一定要在红妆衰老死掉之前找到她。
    我突然站起身，打算祭出幽冥剑，小虞一把抓住我手，惶恐地看着我，道：“荆大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让她这么死掉！”我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小虞沉默了一会，柔声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挣开了小虞的手，转过身，缓缓道：“不会！”
    小虞再也没有了声音，我不知道她此刻会不会也心如刀割，我没有再看她，御起幽冥剑向着月华山的方向急行。
    月华山是我最有把握的一个地方，因为我实在想不到红妆会去哪里，月华山如同红妆的家一般，她从小在那里长大，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宁愿死在那里。
    我一路疾驰，几乎没有停歇，可是当我到达月华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此刻月华山哪里还有人的生息，一座座楼阁伫立在山峰之上，凄清无比，再也没有了曾经鼎盛时人言鼎沸的样子，一代古派从此凋零。
    我自嘲地笑着，红妆又怎么会直接回到这里，她如果要躲着我的话，一定也知道我第一个想到她藏身的地方就是这里，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来。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算起来红妆差不多也应该变成四十岁的模样了，我用尽全力找到这里，可是却毫无她的踪影，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还没有等我找到她，她便会因为衰老而死亡。
    她到底会去哪，我实在想不到，人海茫茫若要找到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我又一次御起幽冥剑，就在空中这么没有方向地飞着，不知不觉已经一夜，而我也又一次到达了湘水。
    潇湘雨楼的生意还是那般的好，我找了一个角落，要了一壶酒，没喝几口就醉得如一滩烂泥。
    “红妆，你到底在哪？”我趴在桌子上，呢喃自语。
    关于红妆的一点一滴缓缓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依稀记得我们在九清山的日子，在那个宛若悬挂九天之上的瀑布下，在黄昏中看着如同珍珠串成的水帘。
    想起水南村那个阴气森森的树林，我们第一次相遇，互相看不惯却又一同为那些村民斩妖除魔。
    想起在师娘藏身的那个洞穴，红妆一直在门口不敢进去，却逞强天不怕地不怕。
    我缓缓坐起身，虽然我知道我无法再找到她，但是再去一次我们相遇的地方，总会找到一些曾经美好的记忆。
    我将碗里的最后一点酒喝光，将酒坛打碎，不顾来往于雨楼中客人异样的眼光，祭出幽冥剑在窗户中飞去。
    斜风细雨打在我的身上，丝丝冰凉的感觉传遍我每一条神经，在这湘水平静的水面上，烟雨蒙蒙之中，诉说着那首悲伤的古词。
    无言堵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刻我已经分辨不出在我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千言万语，绵绵不尽。别说人生海海，我只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