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因为我竟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瞳，紧紧是一眼，带着血腥暴戾的气息一眨过，就好像是被死神凝视一般，让人汗毛颤栗，冷汗直流。
    可是就在我心惊的这一瞬间，那血红色的双瞳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僵纵横就这样在我的面前缓缓地坐起身，然后慢慢地在棺材中走出来，温暖一笑：“你们都来了！”
    很难想象一个手持流云金枪，身披鱼鳞寒甲的总兵会有如此温和的笑容，可那眉宇之间所蕴含的金戈铁马的气息却是不怒自威。
    “末将僵纵横拜见夫人！”
    白厌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快……快快请起！”
    僵纵横站起身，转过头，微笑地看着我，道：“你来了！”
    “你认得我？”
    僵纵横点点头，道：“认得，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你！”
    “那个我？”
    我看着僵纵横脸上玩味地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讥讽。
    “我想不通为何醒来会遇见你，不过我能感觉到，现在的你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僵纵横回过头，看着楼兰问道：“先生可认出他？”
    楼兰不动声色，良久，略微点头。
    我环顾站在我面前的这几个人，鬼夜叉青焰，夜魔楼兰，妖后央妃，尸神僵纵横，这几个听起来凶神恶煞的名字无论怎么想也无法与我联系起来，可是偏偏在他们眼中，我曾是他们最熟悉的人。
    “曾经的你杀伐果断，冷血无情，想不到如今会为了区区几千人的生命与楼兰先生动怒！”
    听僵纵横的话，好似在他被锁神链封印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我与楼兰的争执，可是无论是我自己的记忆，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的记忆，我从来都是悲天悯人的心肠，如何视人命若草芥。
    “你不信？”
    我摇了摇头，对僵纵横的说法一无所知。
    “好，那我就和你说一个这样的故事！”
    僵纵横扬起头，石壁上的烛火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的故事缓缓而来……
    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一对兄弟，他们虽非亲生，不过却比亲兄弟还亲，兄长好舞剑，弟弟爱抚琴，他二人乃天纵奇才，没过几年兄长便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一手无情剑人人称绝，当世无双，而弟弟琴技也出神入化，天籁之音世间罕见。
    他二人一剑，一琴，堪称双绝，在受人崇拜的同时也不知不觉地树立了不少仇家，只因为他们站在人生之巅，世人只看到第一的荣耀不凡，却又很少人知道第二也同样付出了夜以继日的努力。
    所以有接连不断的人寻找他们，有的为了一睹他二人的风采，可大多数都是向他们发出挑战。
    琴意的高远不在一朝一夕之间，随人的感情而变化，所以很难比较两者的好坏，可是剑就不同了。
    因为比剑没有高山流水一说，只有谁死在谁的剑下！
    所以每当有人上门挑战的时候，兄长都会退避三舍，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剑客临死之前那种不甘的眼神，他也更不想死，他学剑只因为剑能带给他一种快乐，一种欢愉。
    就像笔者的笔，乐者的琴这本是一件能够让人热爱的事，可是剑却渐渐地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不幸。
    可是他若不杀人，那么结果便只有一个，便是死。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女子。
    兄长这一生中接受的挑战无算，可是女子向他发出的挑战还是头一次，于是他欣然应战了。
    那女子从拔剑的第一招开始便是以死相博，无论兄长使出多么凌厉无情的剑路，那女子都不格挡，反是迎面而上，剑锋入体也毫不退缩，一心想置兄长于死地。
    兄长不明白这女子为何如此孤绝，他们素未谋面，更没有仇恨，若单单是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那双眼眸之中不可能有如此热烈的怒火。
    人非草木，怎奈青锋无情，那女子最后重伤在兄长的剑下。
    这是兄长第一次留活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在他使出最致命的一剑时，看到了那女子脸上滑落的泪水，他本就是一个无情的剑客，他的剑也是无情剑，甚至他的敌人都是无情的，可是偏偏在这最致命的时候收手。
    受了重伤的女子被他救走，他将她安置在弟弟的家中，寻名医将那女子救活，他看着那女子昏迷的样子心底泛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好似有那么一丝兴奋，一丝忧愁，一丝愉悦，一丝苦楚，可是紧紧是一瞬间，那感觉便在他的心底消失，取而代之的仍旧是无边无际的冰冷。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够发生第二次，只有时时刻刻无情，手中的剑才能握的更稳，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那天夜里，他走了，不知道是因为要换个地方隐居，亦或者是在逃避一些他不敢面对的事。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他虽然走了很远，可是他的心仿佛依旧停在原地，那女子的脸庞日日夜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无法忘却。
    如此般便是三个月。
    自他学剑开始，十几年来不分寒暑，从未间断，可是这短短的三个月，他却连剑都没有碰过，只因为每当他脑海中生出舞剑的念头，就会想起那女子落泪的眼神，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会一次一次地出现。
    直到有一天，他又接受了另一个对手的挑战。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剑，原本心中那股如同剑锋一般的冷酷早已荡然无存，甚至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发抖。
    向他挑战的剑客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俨然已经不是那个出手无情的对手，哀然道：“我听闻荆无烟乃是出手无情的剑客，却不料你竟是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多情种子，这样的对手不配我拔剑！”
    荆无烟看着对手的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挫败，可是此时此刻，在他心中竟生出了一种欢愉，这种欢愉甚至已经超出了挫败的懊悔。
    不光是因为他从此可以逍遥江湖，不必接受对手的挑战，更是因为他明白了一直以来堵在他心头的那种丝丝苦涩却甜美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情！
    一个冰冷剑客心中的情！
    荆无烟迫不及待地想早一日感到他义弟李秋水的家，甚至连一直以来陪伴他的剑都没有拿。
    可是就在他跑出门的那一瞬间，却被义弟李秋水的家丁撞了满怀。
    家丁在怀中缓缓掏出一份请柬，鲜红的封皮，龙凤呈祥的喜字昭示着一对璧人喜结连理：
    兄长如晤
    弟秋水承蒙兄长厚爱，十年一日，小有功名，全凭兄长提携。
    你我兄弟之情如高山流水，皓月长空，非手足所能比拟。
    今弟偶遇佳人，不敢唐突，欲娶之以报其深情。
    常言道，长兄如父，望兄归来，操持大局。
    弟秋水百拜。
    寥寥百字，荆无烟看在眼里，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